中午的时候,张晨去东站小商品市场和四季青面料市场的那家摊位,给春装样衣找辅料回来,刚进摊位,小昭就把凤珍的要求和他说了,张晨说好,我马上写。
他看了看对面的摊位,压低声音问小昭,她真要转让?
小昭点了点头,张晨从抽屉里拿了A4纸出来,又拿出水笔,把笔帽摘开,却没有写,而是呆呆地想着什么。
小昭催促,写呀,你快写呀。
张晨把笔帽套了回去,把水笔放下,盯着小昭看了一会,和小昭说,要么我们把这摊位转让过来算了。
小昭吃了一惊,我们转过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张晨。
张晨说对呀,你想想,虽然我们在这里出的都不是最新款,但也已经出不下去,我们有那么多的款式,每天还会有那么多的样衣出来,其他不说,这些样衣工做出来的样衣,一大半也没有批量生产,都挂在展示厅里,还不如挂这里来。
这摊位费,平摊下来每天才多少钱?我们就是每天做几个零售,卖卖这些样衣,摊位费也赚回来了,还回笼了资金。
再说,这四季青的摊位,只有越来越贵的,没见过一年比一年便宜的,这个市场慢慢也好起来了,我们买下来后,不想要的时候再卖出去,那也不会亏。
小昭点了点头,她想张晨说的也有道理,这摊位就是放在这里,亏也肯定是不会亏的。
“而且,你想过没有,这个摊位要是买下来,我们其实只要增加一个营业员就够了,虽然是两个摊位,但三个人,肯定也可以忙过来。”张晨说。
对啊,面对面的两个摊位,自己如果带两个营业员,哪个摊位忙就集中力量去那个摊位,三个人完全可以应付过来,只恐怕比现在还要轻松,这样他们,虽然营业面积增加了一倍,其实开支也就增加了一个营业员的工资,很划算的。
小昭心动了,她看着张晨说好,那就我们买下来。
张晨指了指桌上的纸,笑道:“那这个我就不需要写了?”
小昭点点头,她站了起来,准备过去和凤珍谈这件事,走到摊位门口又走了回来,和张晨说:“你还是写吧,让别人来谈谈再说,不然……”
张晨明白了,这市场的摊位,又没有统一标准的定价,一摊一个价格,全看买卖双方的意愿,小昭是担心就这样去和凤珍谈,谈多高多低都不合适,都会给人一种他们要乘人之危的感觉。
还是让凤珍把转让启事贴出去,等外面的人一个个来谈过之后,这个摊位的价格就出来了,到时自己再按这个价格去买,别人也没有话说。
小昭想了一下,她和张晨说:“我觉得还是这样,让凤珍姐先去谈,我会和她说,反正你先谈出一个价格,我们就按那个最高价,再加一万块钱问她买。”
张晨犹豫了。
小昭用胳膊推了推他,问道:“怎么,你不愿意?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怎么说大家也是做了快半年的邻居了。”
张晨知道小昭是好意,他倒不是小气,他是犹豫,这他妈的好意会不会又没有结果,又和厂边上的那些菜农一样,这凤珍,也来和他们玩心眼,明明人家开的最高价是十二万,她和他们说是十三四万,他们又不可能追着所有来和她谈的人,问他们开了什么价的。
“不会的,凤珍姐有些小气,但她不是坏人,我相信她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吧。”
小昭和张晨说,张晨点点头说好吧。
过了两天,凤珍过来和他们说,她那里谈好了,人家出价是十一万,张晨听了,就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价格,看样子小昭说的没错,在这点上,凤珍没有和他们藏着掖着,也没有耍花枪。
他们就以十二万的价格,把凤珍的摊位买了下来,这样他们拥有了两个面对面的七字型摊位,这在他们这个市场,就是大户了。
张晨找来原来给他们做过灯箱的那个老板,让他用一样的尺寸、材料和颜色制作灯箱当门套,上面横着的两只灯箱,也是写“我们的货源是我们自己”。
只是,那边那个竖着的灯箱,上面是“昭美”服饰,这边竖着的这个,张晨就让老板改成“半亩田”三个字,尽管申请的商标,离批下来的日子还早,管他,张晨也在右上角加了个“®”。
这样,来来往往的人一看就明白了,这两个摊位是一家,只是他们拥有两个品牌的商标,两个摊位的灯箱一亮,这一块区域就特别的醒目,从老远就可以看到,这让拿他们货的老客户,陡然都增加了更多的信心。
摊位还在装修,就陆陆续续有小姑娘过来问,这里要不要招营业员,小昭选了一个他们的四川老乡,名叫小娟。
张晨笑她,小同志,看不出来,你地方主义色彩很严重啊。
小昭嘻嘻笑着,哪有,我是看这个幺妹会吃辣嘛,不然吃饭的时候,我和小莉两个都吃辣,还有个不吃,多没劲啊。
张晨继续笑道,那以后你们三个人,在摊位里可以吃火锅了。
“好耶好耶。”小莉叫道。
张晨看了她一眼,骂道:“你又不是四川人,刚来的时候,好像还不怎么会吃辣,现在怎么这么骁勇?”
“老板娘带的。”小莉指着小昭说,然后手指朝外面一转:“还有她。”
张晨看到,贺红梅正朝他们这里走来。
……
张晨腰里的BB机响了,吓了张晨一跳,自从有了大哥大之后,张晨的BB机好像就变成一个摆设,没人扣他,找他的人,都是直接打他的大哥大,张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BB机有多久没有响过了,所以BB机突然响起来的时候,张晨会被吓一跳。
张晨看看,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号码,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回过去,说你好,我是张晨,请问谁扣我?
“张、晨,你、现、在、还、在、杭、城、吗?”
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每一字都说得很标准,但连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些怪,那是因为没有音调的变化,张晨一听就知道是谁了,赶紧说:
“你好啊,原田先生,我还在杭城。”
原来电话中的人,是友好饭店五楼,松竹映画的原田志乃。
“张晨,你方便到我这里来一下吗,我有事情找你。”
张晨赶紧说,好,我马上过来,我在四季青,你知道四季青吗?
“是不是有很多衣服的那个地方?”
“对对,原田先生,我就在这里,我现在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到你那里。”
“好的,那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挂断电话,张晨看到三个女人都看着他,她们从他的对话里,听出内容有些古怪,张晨和小昭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日本人原田志乃,是他找我,说有事情。
“记得记得,是不是那个什么豆瓣酱?”小昭问。
张晨大笑,他说对对,他让我过去一下。
“还是国际友人,师父,要不要我送你去?”贺红梅问。
张晨说不用了,又没多少路,我骑车过去就行。
原田志乃看到张晨很高兴,他一边起身给张晨倒水,一边问他,你现在还在找工作吗?
张晨笑道:“不找了,我现在自己开了公司。”
张晨说着,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名片,双手递给原田志乃,原田志乃双手接过,很认真地把名片上的每一个字都读出来,笑了起来,他说我找你,还正是服装的事,没想到你现在,自己有了服装公司,那我找你,就更找对了。
原田志乃和张晨说了,张晨才知道,原来是他们明年准备来浙江拍一部电影,这电影其实是把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和白蛇传这两个故事,结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故事。
他就想到张晨,能做设计,原来又是剧团的美工,对这两个故事应该都很熟悉,他就想他能不能在道具和服装设计方面帮帮忙。
“你自己做公司了,现在还有时间吗?”原田志乃问。
张晨听说是这个事情,大感兴趣,他问设计稿大概什么时间要,自己可以挤出时间。
“明年四月底之前,电影是六月开拍。”
“那可以,中间正好有一个春节的假期,我可以做出来。”
张晨原来在剧团,说是美工,但其实和美术沾点边的事情他都做,小剧团哪里有什么专职的服装,服装设计这活,当然也是张晨做,加上他现在又是专门设计服装的,就更有这个自信,认为自己干这个没有问题。
“太好了。”
原田志乃说,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电影剧本给张晨,因为这部电影里的女一号和其他的几个演员,是中国的,所以他们已经把这剧本,翻译成了中文。
张晨把剧本在包里放好,两个人接着聊天,原田志乃看着张晨,笑道,你现在应该很好吧,看得出来。
张晨奇道,这好不好,还能看出来?
“可以可以,你现在和以前我看到你的时候不一样。”
原田志乃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比划着在自己的脸前抹了一把,和张晨说:
“你现在脸上,都是幸福的表情。”
张晨一愣,然后大笑起来。
张晨告诉原田志乃,自己结婚了,刚刚不久,还有了小孩。
“男孩?女孩?”原田志乃问。
张晨告诉他说男孩。
“那我要祝福你。”
原田志乃说,他想了一下,“哈”地叫了一声,站起来,走去边上的柜子,拿了一个紫红色的布包过来,放在桌上,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上写着“守刀”两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
原田志乃把木盒的盖子打开,盒子里是两个长条形的纸包,原田志乃把外面包着的纸打开,里面一个是刀,一个是鞘,是分开放的,而不是像习惯中的,刀在鞘里。
原田志乃和张晨说,日本刀是由你们中国唐代的唐刀改良而成,全称为平面碎段复体暗光花纹刃,是世界三大名刀之一,自古以来作为武器的同时,还因其优美的造型著称,被世界各地的藏家当作艺术品收藏,日本刀,寓含着武士之魂的象征意义。
与其他国家的刀类不同,日本刀最大的一项特点就是在外形装饰之外,刀体本身展现出的艺术感,在日本,制刀人被称作“刀工”、“刀匠”、或“刀锻冶”。
原田志乃指着刀身接近刀柄的地方,招呼张晨凑近看,张晨看到有“山口胜平”四个字,原田志乃告诉张晨,这是日本已故的国宝级的刀锻冶,这刀,还是他在大师去世前两年,他们去拍他的一部纪录片时,原田志乃请他制作的。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原田志乃问。
“张向北,方向的向,北方的北。”
原田志乃在一张纸上,写了“张向北”三个字,问张晨,是这个?
张晨点了点头。
原田志乃去柜子里,拿了毛笔和墨,他把写有“守刀”的木盒盖子翻过来,在盖子里面写了“守护张向北,原田志乃祈福”,张晨看着,心里一惊。
原田志乃写完,把木盒盖上,和张晨说,我把这刀送给你儿子,祝福他就像这刀一样的锋利和明辨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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