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笼藻映,碧树疏英翘。
九层楼阁,云雾缭绕,女子一身白衣,半倚在栏杆之上,墨色黑发流泻而下,身姿飘渺,目光悠远。
吱呀,吱呀……
似有人踩着那木梯而上,女子目光一直落在那远处的琼林碧树上,似乎沉迷其中。
来人一身黑色华服,黑发用白色玉带束起,面容俊秀,身材挺拔。
那人看了那如仙的女子一眼,便找了一张椅子随意坐下,仰起头看着那玉顶,开始发起呆来。
过了许久,那女子才缓缓转身,面容清冷,看着椅子上的人,眼中才闪过一抹柔情,轻唤了一声:“吾儿。”
毕景那颇为散漫的目光落在了女子身上。
“万物相生相克,修真三千大道,每一道都应有破法。”毕景道。
“三千大道都以天道为本,若是破道,便是逆天而行。”凤虚道。
“无情道如何破?”毕景问道。
凤虚微微皱眉,那清冷的面容之上添了一道担忧:“不可破。”
毕景嗤笑一声:“如何不能破?”
“情乃大劫,情思越重,天雷越厉害。过之不及,情思本易阻碍仙道,所以这无情道乃是修真三千道之上上道。”
“上上道便不是道了吗?便不能破了吗?”毕景问道。
凤虚叹了口气:“吾儿,你何必这般执着。”
毕景站起身来,走到那栏杆旁,看向远处的茫茫云海:“转眼千年已逝,本座见你却不足十次。”
凤虚道人脸上闪过一抹忧伤,看着眼前成熟伟岸的男子,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只高到膝盖的小童,只是远远地看着自己,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那时不过一丝怅惘,岂知这母子亲情,终成劫。
而她的亲子,却已经抓到了她的弱点。
她千事万事都会依着他。
“破丹重生。丹乃修者之根本,若是破了丹,坏了根骨,或许在命尽前都无法踏入修真门。破丹者与普通人无异。”
在知晓那人修炼绝情道,从此对自己再无爱恋之时,他想过要破丹。
当他看着自己这双手的时候,便隐隐约约觉得这手中带着血气。当年那人的内丹便落在自己手中,若是他再破第二次……
“所以不可破丹。”毕景道。
“所以破丹重生乃是下下策。”
“何为上策?”毕景问道。
“东海之东,无底之谷,是乃东海归墟,其中一山,名为岱与,其高不知万里。扶摇万里,岱与山上生着一株扶摇花,以天地灵气蕴养,乃世之珍宝。此花为山之灵,花若去,岱与山便化为墟。”凤虚道。
“扶摇花便是破道之术?”毕景问道。
“取盛开之扶摇花,以心头血蕴养百年,便可破绝情道。此乃世间唯一破道之法。破道之后便可转修它道,修为尚在。”凤虚道人道。
毕景听见这话,只觉那绝境之中又生一道,本来浑浑噩噩之心突然生了希望。
“扶摇花虽不谢,五百年方盛开一次,如今却还是含苞之时,百年之后才开放。东海归墟之中,若是岱与山毁,修为再高也可能葬身东海之底。所以扶摇花虽为稀世珍宝,却无人敢取。”
毕景思量许久,最后只道:“甚好。”
“吾儿,不可随意破人修道之道,若是不慎,可能破了人的仙缘。所以此也非良策。”
毕景只是抿着唇看向远方,似没有听到凤虚道人的话。
破?
不破?
“世间万事有因有果。无情道最恐受人恩惠,若是恩惠多了,最后飞升之时,便成了一劫。”
毕景突然回头,看了凤虚道人一眼。
凤虚道人叹了一口气,唯有守着亲子飞升成仙,她这劫才算了了。而他想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止。
“若是我成了他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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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妖宗。
灵根灵脉本是天生,修真者自出生之时便有灵脉,修真不过通脉即可。而只有那由道转魔的才需要重新辟脉。
真气蕴养丹田,以真气涤尽筋脉中的凡俗之气,入骨通髓,脱胎换骨。道术存于心,却是修炼神识之法。
锻体炼魂,最后才得飞升。
乐至的无情之道便是一种炼魂之术,魂体不可分,神识愈强,这修炼便愈快了。
百年结丹,这速度实在算不上快,乐至心中一直念着这丹道合一之术。
他如今只知名称,根本不得法,也不知要何时才能领悟。
乐至在这七色石中感怀片刻,突然觉得丹田处有些难受。
乐至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又生了念。
无情道最恐执念,若是他对修真之术起了执念便也是一大劫。
乐至平复了这股念,便出了七色石秘境。
“喂,你刚去了哪里?”
女声响起,乐至吓了一跳,便见那角落里站了一女子,着淡粉色纱裙,明眸如水,却赤着双足,脚下还挂着一串铃铛,这一走便一声响。
“这几日我认真想过了,我并无姑奶奶。”乐至木着脸道。
女子突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把你当孙子便够了!”
乐至:“……”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去了哪里?”
女子突然凑近了乐至,乐至闻见那一阵兰香,皱了皱眉。
乐至伸出食指戳着女子的额头,不让她再靠近。
“真讨厌!”女子戳着乐至的胸口,嗲了一声。
乐至:“……”乐至连忙收回了手,退后了几步。
“你是谁?”乐至问道。
“你姑奶奶乃是鼎鼎大名的纪若,你可听闻?”女子中气十足道。
乐至摇头。
纪若那本来表情丰富的脸上闪过一抹呆滞:“乐至,你竟然没听过我的名字……”
乐至能听得出其中的哀伤,只觉十分怪异,他确实没有听过这名字。
“天黑了,纪姑娘女儿之身,留在男子房中实在不妥。”乐至逐客。
纪若突然跳了上来,勾着乐至的脖子:“你看这月明星稀,最适合花前月下,姑奶奶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纪若带着乐至往外走,乐至竟完全挣脱不了,这姑娘的修为在他之上啊。
乐至跟着纪若确实也见识到了不少。
在天上飞的鱼,在水中游的鸟。
毕方鸟跟在他们身后,也跃跃欲试。
纪若看了毕方鸟一眼,扔了一道符在它身上,毕方鸟猛地落到了地上,如游蛇般钻来钻去。
乐至:“……”
“好玩吗?”纪若扒着乐至问道。
乐至那经久不转的脑袋灵光一闪,幽幽道:“你是在讨我欢心吗?”
纪若摸了摸乐至的脑袋,却不说话。
乐至:“……”为何他总觉得怪怪的。
纪若又带着乐至去那山崖之上。
月如圆盘,泛着淡淡光晕,乐至突然有些怔了一下,这处地方十分熟悉。
“弯月如钩,倒别有一番景致。”
“景美……人更美……”色眯眯地声音。
“此话却也是真的,本座的至儿自然是这天下无双的美人!”
“胡说,妖主毕景才是绝世之姿。”
借着淡淡月光,乐至隐隐约约地看着那石壁之上坐着两个人,一人靠在另一人怀中,似乎融为了一体。
那欢笑之声十分近,似乎在耳畔响起。
虽然那些记忆已经渐渐淡去,但是有些东西以为忘记,却刻在了骨子里。
百年之前,他与毕景便爱在这处地方,望着那茫茫云海与那天边之月,谈着那风情之事。
他窝在毕景的怀中,那人望向远方,而他却看着那人英俊的侧脸。
那人偶尔会低下头来偷吻,乐至只会直接扑上去,将他压在身下。
风月无边。
乐至回神,纪若拉着的袖子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到了那边上。
纪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怕了拍身边的位置:“乐至,快来坐。”
乐至回过神来,坐到了纪若的身边,看向纪若的表情却深邃起来:“你究竟是谁?”
“我是……”
“旧时之景,你为何要让我想起过去之事?”乐至继续问道。
纪若双手放在脑后,倒了下去:“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至少不是我姑奶奶。”
“哈哈!你真好玩!”纪若大笑了起来,“乐至,你说这人世间的情爱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欣喜若狂,也肝肠寸断。”
“欣喜若狂……肝肠寸断……为何你要让我肝肠寸断呢?”纪若低声囔囔道。
那声音太低,很快消散在风中,乐至并没有听到。
纪若几乎时时黏着乐至,若不是一到晚上乐至便将她赶出去,她几乎要和乐至同床共枕了。
乐至看着丹书,纪若便紧紧靠在他身边,自顾自地玩着。
于是多日之后,当毕景归来,迫不及待推门而入所见便是那依靠在一起的两人,两人都是俊俏之姿,实在算是一双璧人。
“砰”地一声,那门直接倒在了地上。
乐至抬头,便见毕景站在门口,脸色有些憔悴,却黑的厉害。
毕景看向纪若,一双眼中带着凉飕飕的冷意。
纪若将脑袋搁在乐至身上,伸了一个懒腰:“原来是妖主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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