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瞬间,乐至便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站到了一边。
神思却越来越清晰。
他与纪若一起入了极北之地,找到了那神木菩提,借着神木之光修行。
他是分神之期,初时魂魄只能离体数丈,修为愈高,魂魄离体时间更长也更远。乐至是魂魄第一次离体这般久,所以不得控制,在这天地间随意飘荡,忘却初始记忆,便是一种历练。如今他可记起往日之事,也算过了历练第一步,只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便是一次进阶。
乐至记得只有到了分神后期,魂魄才可随意翱翔天地之间。
所有思绪不过在一瞬间闪过。
那本来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走了进来。
乐至仔细地打量着他,这人像他,却又不像。
毕景,与他生得十分相像的人……
乐至站在一边,打算静静地看着这场戏。
那躺在卧榻之上的人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之中突然冒出一股煞气,声音却十分平静,淡淡道:“本座即刻传信九凤,让她接你回虚冥府。”
毕景说完,手掌翻转间,手中便多了一只玉鸽,修真界多以此传信。
九玉瞬间懵了,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毕景!”
毕景抬头看了他一眼:“或许你想自己回去?”
九玉猛地跪了下去,脸上带上一抹倔强:“少主,九玉不知错在何处,少主为何要赶我回去?”
那容颜刺得毕景眼中生疼。
“若是你再顶着这张脸,即便你为母亲身边灵兽,本座也会杀了你。”毕景的声音中染上杀气。
九玉就算再傻,也知道是这张脸惹了祸,他为白狐一族,可随意幻化容貌,他一边换做了另外一副容颜,一边道:“我以为你喜欢这般模样的。”
毕景看了他一眼,手中的信鸽已经飞出了窗子,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你年幼自然不懂,喜欢的……又怎么会是这般容貌呢?”
前半句是对着九玉说的,后半句是低囔出声,声音中似乎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涩。
“你真的要赶我走?”九玉不可置信道,就因为变作了这般容貌?
他自然想不通,他从虚冥界而来,本为凤虚真人灵兽,来到万妖宗,一半为侍,一半为友。
即使他做错了,毕景竟然一点也不顾凤虚真人的面子?!
他变作这般容貌也是因为偶尔见毕景对着空中虚幻之景发呆,而幻境中便来换去也不过这张脸。
众多疑惑压在心头,九凤一脸委屈地盯着毕景看着。
毕景并不看他,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你下去吧。”
九玉的身影突然消失,那消失的地方多出一只雪白的狐狸来,跳到了毕景的卧榻之上,可怜兮兮地摇着尾巴。
一直在旁看着的乐至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他入虚冥府之时,似乎便踩到一只雪白的狐狸。
说起来,他与那只雪白狐狸之间也算一钞宿怨’。
毕景提起了狐狸,将那雪白的毛团扔出了窗外。
乐至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乐至……”毕景对着那虚空之中轻轻唤了一声,然后脸上露出一抹笑。
毕景目光所向便是乐至所站的地方。
乐至心中一惊。
毕景脸上的笑渐渐淡去。
“成仙并非难事。”
毕景说完,便坐了起来,盘腿坐着。
他的身周渐渐泛出一层金光,身边形成一层气罩,已是入定之状。
乐至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突然有种闷闷的感觉。
乐至在这殿中呆了许多日,看着那人入定至无我之境,将所有一切隔绝在外。
自己魂魄在外游荡这么久,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乐至最后看了毕景一眼,便转身离去。
不像初始之时不受控制地飘荡着,如今乐至已能掌控自己的魂魄。
出了万妖宗,便往极北之地而去。
灵魂脱去了肉体的束缚,速度本是十分快的。
眼前的景物变化,越过高山湖泊,便到了极北之地。
灵魂与躯体之间,冥冥之中便有一种牵绊。越靠近,心中便有一种莫名地感觉。
皑皑白雪中的一棵绿树,绿树之上泛着金色的光,这便是乐至最后一刻看到的景象。
然后魂体融合在一起,那包裹着他的东西突然裂了,乐至便落到了菩提树下。
乐至闭上眼,用神识去扫了自己的腹中婴元,感受片刻,便知道自己到了分神后期。
再得机缘便可到了渡劫期,渡劫期离修炼成仙也不远了。
乐至四处看了看,这菩提树下只剩他一人,那纪若去了哪里?
“纪若?”乐至叫了一声。
无人回答。
乐至想尽各种办法,将这菩提树四周都找了一边,莫非是还在那气泡形成的秘境之中?
乐至又在这菩提树下等了许多年,依旧不见纪若出现。
直到有一天,乐至睁开眼睛,突然见到眼前多了一人。
乐至抬起头,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
“牧嗔。”
牧嗔负手站在他身边,脸上无甚表情。
“纪若呢?”牧嗔突然问道,“我寻遍了许多地方,都不见她踪影。”
“你已经喂她吃下绝情丹,又何必找她?”乐至嘲讽道。
“她没有吃绝情丹。”牧嗔道。
乐至脸上闪过一抹压抑:“那她吃的……”
“不过一般补元的丹药罢了。那段日子,她整日缠着我要吃绝情丹,我便给了她一颗。”
乐至彻底愣住了。
纪若一心想要牧嗔飞升成仙,不惜要吃下绝情丹,忘记所爱之人,而牧嗔给她吃的却并非绝情丹。
乐至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这两人啊……
“她与我一起来了这极北之地,菩提树下。”乐至道。
牧嗔的脸色猛地变了,那容颜十分恐怖,似带着一股狰狞。
乐至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那一瞬间,心中极具不安起来。
“她出生鬼谷一门,可修仙,却无法成仙。所以修炼千载,她还是元婴修为。神木之光,便是唯一的机会,但若不成功,便是……”牧嗔猛地顿住,突然扫向头顶的菩提树。
“便是如何?”
“魂飞魄散。”牧嗔说完,突然像似丧失了所有力气,靠着那菩提树缓缓坐下。
乐至也愣住了。
魂飞魄散?
所以纪若之前说的丹元受损,修补丹元都是骗他的?
“若是我死了,嗔哥是不是可以飞升了?”
乐至突然想起了纪若的那句话,所以纪若早已知晓。若是她死了,执念便散了,牧嗔飞升成仙,若是她活,便与牧嗔一起修炼成仙。
在她眼中,这便是两全之策。
纪若看似聪明,为何这般傻呢?
若是真的死了……
乐至与牧嗔在这菩提树下又坐了许多年,而纪若依旧没有出现。
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乐至隐约觉得纪若不会再出现了。
牧嗔脸上的表情却无甚变化。
“我等她洗髓成功。”牧嗔道,便再不多言。
乐至将那劝说的话便吞了下去。
神木之下,灵气聚集,并不亚于那修炼的洞天福地。
乐至便一边等一边修炼,这修为也上升了许多。
直到乐至接到一封喜帖。
喜帖之上两个人的名字似飘在上面,六个烫金大字,上下排列着。
上面:叶光纪。
下面:秦太初。
这两人挑的良辰吉日也太过久了吧。
“牧嗔,我便不陪你等了。”乐至道,其实他心中已经放弃。
只是想起记忆中那女子,心中还有些难受。
这人便这样没了。
牧嗔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闭目养神。
乐至离了极北之地,腾云驾雾千里,在第一个看见的小城中歇了下来。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人气了,修真者不可接受太多凡气,但是太久未见便恍如隔世了。偶尔总得沾沾人气,他毕竟不是仙身。
乐至问了年代,掐着手指头算了许久,发现距离自己与纪若一起入极北之地已经过去了足足两百年。
数百年过去,也亏得叶光纪还记得他。
这两人结为道侣,乐至自然要送一份大礼,只是这大礼送什么呢?
乐至十分头疼,在这小城中逛了许久,都未想到,便继续启程,往幽草宗而去。
请帖之上并未写日子定在何时,到了幽草宗之下,乐至才知晓竟是十年后。
十年后?
乐至脑海中突然有一抹亮光闪过,瞬间便入了七色石秘境。
这大礼太难想,他为炼丹师,叶光纪也为炼丹师,如果要送丹药,必须要有特殊的地方。
想到叶光纪那老家伙收到自己所炼制丹药的模样,乐至突然不厚道地笑了。
乐至如今丹道合一,修为又到分神后期,早些年要六七十年修炼而成的丹药,如今只要十年时间。
时光易逝,转眼便是十年已过。
乐至从七色石秘境中出来的时候,手中便多了一粒红色的丹药。
阴阳丹。
不如便送叶光纪一个孩子。
乐至如今也一把年纪了,竟存了捉弄叶光纪的心思。
这人活得年岁越长,倒越顽皮起来。
幽草宗下的小镇中顿时多出了许多修者。
时光流转,一路上遇到的以及那幽草宗门口看护的弟子,乐至竟是一个不识得了。
幽草宗门口处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请柬。
待到乐至的时候,乐至将喜帖低了上去,守门弟子好奇地看了乐至一眼:“请问您是哪里的仙长?”
乐至想了想:“幽草宗。”
那弟子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乐至随着众人一起去了客厅。
客厅之中已经挤满了人,这场婚事实在热闹非常。
结亲之礼在傍晚,如今不过午时刚过,乐至便离了客厅,往外走去。
乐至往那人少的地方走,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百草园。
乐至往那百草园中去,远远便看到那两间自己搭建的茅屋。当年自己本来搭建了一间,被叶光纪占了一间去,自己又重新搭建了一间。
乐至心中竟然有些惊喜之感,只是走到了茅屋门口处,便听到了那屋中发出的声音。
乐至听了片刻,突然面红耳赤起来。
乐至转身想要离去,那门突然开了。
叶光纪站在门口处,衣裳不整。
几百年过去了,老家伙还是往日模样,只是面色之间有些奇异。
乐至想了想,便想出了一个词来形容老家伙的面色。
春光。
叶光纪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乐至,眼中似有些不可置信。
“药童……?”
乐至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笑:“叶光纪,你这是年纪大了,傻了,还是因为纵#欲过度,傻了?竟然认不出我来。”
老家伙突然面红耳赤起来,此时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将他敞开的衣裳拢上,遮住了露出的春光。
叶光纪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面容与亲太和有些像,破显阴柔,叶光纪与他一比,便显得有些粗犷了。
叶光纪猛地挺直了腰,将身后的人搂进怀中,板着脸道:“这是我娘子,娘子,你说对吗?”
乐至挑了挑眉。
叶光纪看向秦太初,目光透着威严,至少叶光纪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落在乐至眼中,倒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
秦太初并不理会他,而道:“逍遥仙宗秦太初,道友如何称呼?”
秦太初的手落在了叶光纪的腰间,轻轻捏了捏,叶光纪的脸色顿时变了,靠着那门才勉强站住。这般小动作全落到了乐至的眼睛,乐至忍着笑,作了一个礼:“乐至见过秦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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