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影来得还算及时。
临行前,秦落羽交给他的那些药,此刻正好派了大用场。
那都是葛神医研制的最好伤药,起死回骸,妙手回春,并非浪得虚名。
绝影不眠不休守了陵君行数个日夜,陵君行从昏迷中咳出一口血来,竟是悠悠醒转过来。
因为失血过多,陵君行身体很是虚弱,面色苍白至极。
得知陵启肇已然登基为帝,不但宣告天下说陵君行南行遇刺身亡,还大张旗鼓地为他举办了葬礼。
得知薛家满门被灭,得知隐庐被毁,葛神医身亡。
陵君行沉默了许久,才嘶哑着嗓子,说了多日来的第一句话。
“你即刻回隐庐,送她和玉衡,去大秦。”
在遇刺那日,他已然派人赶往大秦通知卫无忌,秘密返回陵国。
然卫无忌的人马赶回来需要时间,且他们是秘密归来,一路不会那么顺利。
不夜都西大营北大营的骁骑营守军,见不到陵君行的人,是绝不会相信陵启肇纂位的。
换句话说,整个朝廷的兵权,现在基本控制在陵启肇手里,
眼下陵国的形势太乱,前路吉凶难料,他根本无法护住秦落羽。
送她和薛玉衡去大秦国,他们才能安全。
绝影不肯,“皇上,我不能走。”
皇上现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正是需要用人之际。
他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皇上。
陵君行冷冷看了他一眼:“她若落在陵启肇手里,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绝影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娘娘是皇上护在心尖尖上的人,是皇上唯一的软肋。
只有娘娘去了大秦,皇上怕是才能彻底安心。
*
隐庐被毁,不能再呆。
秦落羽想要改换行踪,往南走。
陵君行就在南边,他们可以一边往南,一边暗中打听陵君行的下落。
然而,他们埋葬了葛神医,守过了头七之后,还未来得及成行,绝影回来了。
绝影连日往来疾奔,神色甚是憔悴,“皇上命我送娘娘回大秦国,让薛公子也一同前往。”
秦落羽问:“皇上受了伤对吗?他,还好吗?”
绝影迟疑片刻,虽然皇上要他不要将受伤之事告诉娘娘,可娘娘既然猜出,他也没有隐瞒必要。
他如实道:“皇上身中数箭,受了重伤,但万幸已无生命危险。”
秦落羽不自觉蜷紧了手指。
身中数箭,受了重伤。
所以那一夜那个梦,是真的吗?
绝影顿了顿,道:“娘娘,薛公子,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前往大秦国。”
薛玉衡哑声拒绝:“我不去大秦。”
他一字字道,“我祖父和父亲的头颅,还挂在不夜都城墙上,师父尸骨也还未寒。我就守在师父的坟前,我等着皇上带兵回来,重返不夜都那天。”
詹少刚劝道:“薛公子,皇上返回不夜都需要时间,就是回来,想要扳倒陵启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皇上多久回来,我就等多久。”
薛玉衡坚定道,“我就在积玉山等,哪里也不去。”
他要亲眼看着皇上带领大军攻破不夜都,他要亲眼看着陵启肇是怎么死的,他要亲手埋葬家人的尸骸,他哪里也不会去。
除非陵启肇有胆子放火烧山,否则,想要在这么大一个积玉山找到他,是痴心妄想。
绝影无奈看向秦落羽,“娘娘。”
秦落羽也没动,她定了定心神:“绝影,我也不去大秦。我要去找皇上。”
绝影无奈道:“娘娘,皇上那边现在很危险,你不能去......”
然而秦落羽根本不听他的。
她铁了心要去找陵君行,无论绝影如何劝,也不肯改变主意。
绝影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带着秦落羽去找陵君行。
詹少刚没有跟随他们南行,他说想要设法潜回不夜都,一来寻找翟暮下落,二来,他日皇上回来,也可以在城内策应。
隐庐众人就此分成了三路,各自应对未知的命运。
*
陵君行栖身的地方,在宁州城一处山涧内。
山涧所在的地方位于深山之中,向来绝无人烟。
山涧前是一片清幽葱茏的竹林,无人会注意竹林后有山涧,山涧后还藏着石洞。
秦落羽费了一番力气跟着绝影入山,总算抵达这山涧后的石洞前时,便听得洞中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绝影站在洞口行礼:“皇上。”
陵君行没有回头,声音异常低哑:“没找到她?”
他给绝影的任务是送她去大秦,绝影不可能这么早回来的。
要么绝影没能没找到她,要么......
绝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低声道:“不是。属下找到娘娘了。”
陵君行缓缓转过身来,俊脸苍白冷峻,语气带了几分冷厉:“那你回来作甚?”
绝影垂着头没回答。
也不用绝影回答。
因为秦落羽慢慢地从绝影身后走了出来。
她直直地望着陵君行,眼中含了泪:“皇上。”
陵君行瞳孔狠狠一震,猛地别过头去:“绝影,带她走!”
绝影站着没动:“皇上,娘娘说,若见不到皇上,她......死也不去大秦。”
其实南行路上,绝影不是没想过将秦落羽打晕了往大秦送。
可是秦落羽说,送可以,如果他不介意最终抵达大秦的是一具尸体的话。
她说这话时,似乎只是简单的陈述,可是绝影从她眼中看到了决绝。
绝影有生以来第一次违背陵君行的命令。
他也不敢不违背。
因为遵从命令的代价,很可能是娘娘的命。
秦落羽已然扑过去抱住了陵君行,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陵君行僵住,一动不动。
女孩软软带着浅香的身体依偎在他怀里,他有些恍惚,险些站不住。
他觉得像是在做梦。
秦落羽抱着他,心头万般情绪翻涌,忍不住呜咽出声,“皇上,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从做了那个梦开始,没有一天不在想他,没有一天不在担惊受怕。
而今他还好端端站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那颗空落落的心,仿佛又有了着落,有了依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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