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羽的眼泪再也压不住,终于夺眶而出。
“别在朕面前哭。真以为这点招数,对朕有用?”
陵君行粗粝的指腹掐住她的下巴,锋锐的眉眼犀利冷酷,“你大可以试试,看朕会不会再对你心软。”
女孩的泪簌簌落下,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仿佛被烫到,又仿佛厌恶嫌弃至极般,猛地松开了她。
“趁着朕还没讨厌你,赶紧走。”
夜色漆黑,一弯新月挂在天边,点点淡星闪烁在暗色天幕上。
山涧边水声激激,泛着泠泠寒意。
秦落羽丝毫不觉,竟在这山涧边,恍惚坐了一夜。
秦落羽以为陵君行会来找她。
然而他没有,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现过。
只有婵娟默默地陪她坐了一夜。
秦落羽想,看来这次还真是挺决绝的。
这般苦肉计都没能让他心软啊。
说实在的,刚开始听到陵君行那些话,她心里空空洞洞的,仿佛被刀剜去了一块似的,泛着尖锐的疼痛。
可后来想明白了,就只觉得又好气又心疼。
要不是她对陵君行这个人过于了解,估计就还真被他骗了。
她不是傻子,陵君行这一年多来待她如何,她有眼睛会看,有心会感受。
真以为他说出那些话来,就能让她死心吗?
陵君行啊陵君行,你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太低估了她。
晨光熹微时,绝影来请她和婵娟下山。
秦落羽走下山涧,走出那片竹林,忍不住回头张望,却始终未曾见到自己想要见的那袭玄色身影。
他都不来送送她吗?
以后说不定可就真的见不到了呢。
秦落羽淡定地对绝影说:“我的竹笛掉在山洞里了,我要去拿。”
绝影看了她一眼:“那娘娘快点。”
秦落羽点点头,重新回了山洞。
她想见的人,正垂眸坐着,手里握着她留下来的那支翠绿竹笛,心神仿佛都不知所属。
秦落羽轻轻走到他的身边。
他浑然未知,直到秦落羽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竹笛,他才猛地惊觉,下意识攥紧了那竹笛。
看清眼前的人是谁,陵君行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冷漠。
秦落羽抿了抿唇,指了指他手里的竹笛:“我来拿这个。”
顿了顿,又道:“虽然这竹笛以前是皇上的,可皇上既然送给我,现在就是我的了。”
陵君行不说话,抬手将竹笛递到她面前。
秦落羽没接,往陵君行身前走了两步,“我还有句话,想跟皇上说。”
陵君行静了静,嗓子因为长久没发声显得很是干哑:“说。”
他此刻是坐着的,秦落羽是站着的。
秦落羽微微俯身,似乎要跟他说什么。
女孩身上的淡香袭入鼻端,陵君行忍着没有动。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明澈的眼里蕴着温柔的涟漪,里面全都是他的影子。
秦落羽轻轻叹了口气,“皇上,就算你很过分,可我还是舍不得你。”
陵君行陡然僵住,女孩突然伸手捧住陵君行的脸,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还没等他回神,她已然松开他,“这笛子,皇上先帮我保管吧,下次再见面,我会拿回来的。”
她蝴蝶一般轻盈地跑远,到了洞口,又顿住脚步回头,嫣然一笑:“皇上,再见。”
我在不夜都等你。
再见。
*
秦落羽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说服婵娟同意她不回大秦。
本来秦落羽是决计不可能脱离绝影的视线范围的。
可是有了婵娟,绝影就有了变数。
秦落羽不知道婵娟想了什么法子拖住了绝影。
总之她改换行踪往北走了许久,绝影果然没能追上来。
不得不说裴宋推出的那两道新政的确厉害,沿途城池根本不见乱象,反而不减当日繁华。
据说曾发生洪涝灾害的那些城池,也都渐渐恢复生机,流民和乱民也都得到妥善安置。
再这么下去,不超过两三个月,只怕陵启肇真会成为老百姓口中的好皇帝。
无人会在意他是怎么登上皇位的,也没人会在意陵君行“被刺杀”的真相。
秦落羽想不明白,裴宋明明在书中是陵国中流砥柱的忠义之臣,怎么就会沦为了陵启肇谋逆的共犯?
难不成,裴宋也被陵启肇给迷惑了?
还是他不知道陵启肇的真正面目,真以为陵君行是南巡途中遇刺身亡了?
不管如何,眼下唯一的转机,或许就在裴宋身上。
只要找到裴宋,告诉裴宋真相,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秦落羽觉得,裴宋还是会站在陵君行这一边的。
如此,陵君行的把握会大很多。
时隔两月有余,不夜都早已恢复了正常进出。
秦落羽扮做一个落拓书生,混进了不夜都城内。
不夜都城楼守卫森严,门口驻防的士兵比以往多了数倍,但城内看起来还算太平,一切貌似都井然有序。
如果不是秦落羽亲身经历了那场巨变,如果不是路过被烧成一片废墟的隐医堂。
她估计自己都会以为这不夜都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是换了个皇帝而已。
秦落羽在隐医堂对面的面馆点了碗面,默默望着隐医堂好一会儿。
想到葛神医,想到薛玉衡,她鼻腔内一阵酸涩。
也不知薛玉衡现在是不是还在积玉山中,是否安全。
还有詹少刚。
当日他不曾跟着绝影去找陵君行,执意留下,说要设法潜回不夜都打探翟暮的下落,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秦落羽黯然地低头吃着面。
周边有几个老百姓在感叹:“隐医堂的药,是真的便宜。现在被烧了,咱都没地方买药了,想买都买不起。”
“可不是,又便宜又管用。诊金也便宜,以前薛大夫还给咱穷苦人免诊金呢。”
“你们说薛大夫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跟逆贼扯上关系了?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薛大夫也是倒霉。听说是以前骁骑营一个左将军,不满被撤职,这才暗中行刺先帝。薛家也不知怎么就卷了进来,哎,也是可惜。”
......
秦落羽听得这个不是滋味。
詹少刚成了被通缉的逆贼,陵君行成了先帝?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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