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伢子,你听好了!咱们萧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却也懂得礼义廉耻!这么多年来,咱家再穷再苦,咱们一家人也是昂首挺胸,挺直了腰板做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
陈秀才是你的授业恩师,咱们家今天的好日子,都是秀才爷给的!倘若你敢背叛师门,老爹也没有脸面活下去!你若为了救我,而答应这个老怪物的无耻要求,老爹就是在九泉下面,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九伢子,听明白了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老爹最后一句话,一声怒吼,声如惊雷,震得我灵魂发颤。
这就是我爹,一个平凡的农民,但是他的体内,却有一颗不平凡的灵魂。
老爹的话语,就像雷击一样,一下又一下击中我的心灵深处。
老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也目光炯炯地看着老爹。
其实我们对视的时间顶多也就三秒,但是这三秒钟,我们却像是经历了三个世纪那样漫长。
“爹!”
我双眼泛红,对着老爹,缓缓跪了下去。
院子里一片死寂,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对着老爹,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我紧咬着嘴唇,嘴唇都被咬破了,嘴里泛起血腥味,带着浓浓的苦涩。
我含着热泪,一字一顿地说道:“爹,对不起,孩儿不孝!孩儿救不了你!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做你的儿子!”
此话一出,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和立场,就算蛊门老祖杀了老爹,我也不会做他的徒弟,因为我萧九,绝对不会做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事情。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陈秀才!
倘若老爹死了,这个仇我一定会报,哪怕十年,二十年,我耗都要把蛊门老祖给耗死!
老爹的眼眶也红了,连说三声好:“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儿子!”
说完这话,老爹扭头看向蛊门老祖,怒目而视:“老怪物,你听见了吗?就算你弄死我,我儿子也不会跟你走的!所以,你尽管弄死我吧,来啊!我们萧家绝对不会向你妥协的!”
蛊门老祖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一阵青一阵白,他阴嗖嗖地说:“好!你不怕死,我可以成全你!但是你不怕死,你想过在场的其他人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是呀,在场还有这么多人,有磊子,有娘,还有赵工头他们七个工人,他们都是无辜的,难道我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跟着陪葬吗?
“老怪物,你有种杀了老子,别他妈唧唧歪歪的!”磊子擦着嘴角的淤血,情绪高亢地说。
娘走到老爹身旁,只有一句简短的话:“老头子,无论哪里,我都陪着你!”
简单的话语里面,饱含着相濡以沫的深情。
娘的立场很明显,只要爹死了,她便随爹而去,誓死追随。
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乡下夫妻,但是他们却演绎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而这样的爱情,正是现今这个社会所缺失的。
相爱容易相守难,人生数十载,谁能真正陪在你的身边,陪你日升日落,陪你朝花夕拾?
我的心就像玻璃一样,碎裂了一地。
今天原本是个大好日子,却搞成现在这样的生离死别,我的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
“好好好!”蛊门老祖阴冷冷地笑了起来,突然伸手指着赵工头他们:“你们都不怕死,那他们呢?”
那几个工人早就吓得噤若寒蝉,赵工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他的眼神,却让我感到难受。
算上赵工头一起,总共有七个工人,七个工人的背后有七个家庭,难道我忍心看着七个家庭都跟着支离破碎吗?
不!不!不!
道德与人性,我在二者之间艰难地抉择。
“咯咯咯!精彩!真是精彩!好一出催人泪下的苦情大戏啊!”
一阵奇怪的笑声突然从屋顶上传来。
什么人?!
我惊诧地抬头,看向自家屋顶。
只见光秃秃的屋顶上面,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年,他戴着面纱,没法看清他的面容,体型削瘦,腰间还别着一个翠绿色的竹筒。
是他?!
我蓦地一惊,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他也出现在了这里?
这个红衣少年,我和磊子都非常熟悉,当日我们在山洞里面的时候,幸好得到红衣少年出手相助,才能躲过蛊门老祖的追杀。这个红衣少年腰间的竹筒里面,还装着从蛊门老祖手里抢来的金蚕蛊。
自从那日一别,这么长时间,我再也没有碰见过这个少年,他几乎都快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了,没想到,今时今日,这个红衣少年却突然现身在我家的屋顶上,确实让我倍感诧异。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红衣少年确实挺厉害的,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屋顶上的,在场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发现,就连蛊门老祖都没感应出他的存在。
蛊门老祖看见红衣少年,脸色登时变得更加阴郁,那张老脸上布满皱纹,就像一块浸水的抹布,模样跟个恶鬼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妈妈呀!怎么又来一个怪物?”
赵工头他们抬头看见红衣少年,更是吓得不轻。
他们只是为了挣钱,前来帮我们修房子的,没想到却莫名其妙卷入这样的事端之中,估计现在他们的心里后悔死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来帮我们修房子的。
“怪物?谁是怪物?”红衣少年指了指自己,不悦道:“我看你们才是怪物呢!”
“你怎么在这里?”我不知道红衣少年的名字,所以对他的称呼只是一个字——你!
红衣少年轻轻一笑,站起身来:“游山玩水,正好路过水洼村,老远就看见一顶黑色轿子,我觉得好奇,哪家出殡还用黑色轿子呢,于是跟上来看看!”
红衣少年每次说话都是这样的尖锐刻薄,直戳蛊门老祖的心窝,他故意说黑色轿子是用来出殡的,这不是摆明在咒蛊门老祖去死吗?
蛊门老祖恨得牙痒痒:“小子,这顶黑色轿子,就是给你出殡用的!”
红衣少年拍了拍腰间的竹筒,好像一点也不惧怕:“我还年轻,出殡还早着呢!你年纪不小了,注意身体,可能随时都会出殡哦!”
“大胆狂徒,竟敢这样跟我们掌门说话!”一直沉默寡言的四个轿夫,此时也按耐不住火气,指着红衣少年破口大骂起来。
红衣少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他伸懒腰的姿势很迷人。
我赶紧甩了甩脑袋。妈哟,我不会有断背的癖好吧?
磊子在我身旁低语道:“这小子跟个娘炮似的,明明是个男人,还喜欢穿一身红衣服!”
娘炮归娘炮,不过看见红衣少年出现的这一刻,我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希望。
如果红衣少年能够出手相助,蛊门老祖今日不一定讨得到好,也许他还能帮我们逼退蛊门的人。
红衣少年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风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
“苗老鬼,你说你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怎么还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我还是头一次听闻强迫别人做徒弟的!为了逼迫萧九就范,你还厚颜无耻的让人给萧老爹种了蛤蟆蛊,以此来胁迫萧九,这件事情若是传到江湖上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我心中猛然一惊,原来老爹并不是患了什么怪病,而是蛊门中人下的蛤蟆蛊,怪不得老爹腹胀如球,肚子变得跟蛤蟆一样圆滚滚的,结果是中了蛊毒。
蛊毒是一种神奇的毒术,现代医学技术再怎么发达,也没法解蛊,所以跑了这么多医院,医生都查不出病症。
我还得多多感谢红衣少年,如果不是红衣少年一语道破玄机,我们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暗暗握紧赶尸鞭,沉声说道:“苗老鬼,你这老怪物,居然对我爹下蛤蟆蛊,我不会放过你的!”
蛊门老祖脸色阴冷,长袖一甩,登时就要发作。
红衣少年左手摘下竹筒,右手轻轻敲打着竹筒,冷笑着说:“苗老鬼,你可要考虑清楚!”
蛊门老祖嘶声骂道:“无知小儿,你当老夫真会怕了那金蚕蛊吗?待我把它灭了,重新炼制一只!”
“好哇!”红衣少年很有自信地笑着说道:“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灭掉它咯?更要看你,还有没有那个运气,能够再炼制一只金蚕蛊出来?虽然对于炼蛊我是个外行,不过我也知道,要想炼制一只金蚕蛊,除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之外,还需要百分之一的运气,而那百分之一的运气才是关键,我说的对吧?”
蛊门老祖目光阴狠地盯着红衣少年,嘴里发出尖锐的磨牙声:“小子,你到底是谁?”
“你管我!”红衣少年的回答倒也干脆。
蛊门老祖气得不行,却明显忌惮红衣少年竹筒里的金蚕蛊,始终不敢贸然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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