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在干嘛?”我看着老爹的奇怪举动,满脸困惑。
老爹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回来啦?来,帮帮忙!”
我放下泡面:“啥事呀?”
老爹指着大伯的尸体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很多的蚂蚁,止不住地往你大伯的尸体上面爬,我怎么赶都赶不走?”
蚂蚁?
我赶紧走过去,定睛一看,果然看见白色的裹尸布上面,有很多的蚂蚁在爬来爬去,跟黑色的芝麻一样,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
老爹不停地拍打着,将那些蚂蚁赶下去,刚刚赶完这一波,那一波又爬了上来,前仆后继,反正一个劲想要往大伯的尸体里面钻。
地上散落着一圈蚂蚁的尸体,都是老爹赶下来之后,又把那些蚂蚁给踩死的。
“九伢子,你有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吗?”老爹问我。
我帮忙拍打着裹尸布上的蚂蚁,发现这些蚂蚁就是寻常的蚂蚁,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摇了摇头,自从成为赶尸匠以来,我见到过的尸体也不少,但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状况,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蚂蚁爬到尸体上面来呢,这样的异象令我也是大惑不解。
我和老爹忙活了老半天,终于把裹尸布上的蚂蚁消灭得七七八八。
我本来想去便利店买一瓶杀虫剂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万一杀虫剂喷洒在尸体上面,那可就不好了。
我想了想,后来去便利店买了两盒蚊香,在大伯尸体的头上和脚底两个地方,各自放了一盒蚊香,蚊香有驱除蚊蚁的功效。
一时间找不到石灰粉,就买了几包食盐,绕着灵堂撒了一圈盐,形成一道保护墙,避免外面的蚂蚁爬进灵堂。
做完这一切,终于勉强控制住了局面,我们又把地上的蚂蚁尸体处理干净,这才松了口气,虽然是秋夜,我们也是累出了一身臭汗,放在一旁的方便面也已经凉了。
我和老爹累得坐下来,捧着冷冰冰的泡面。
我们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再加上这样一折腾,我饿得都快翻白眼了。
“要不我再去买两盒吧?”我说。
“没事儿,凑合着吃吧,只是凉了点!”老爹说着,呼噜噜吃起泡面。
我知道老爹是舍不得浪费,也没有多说什么,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条。
虽然泡面已经凉了,但我们早已经饿坏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三下五除二就把泡面吃进肚子里,连面汤都喝得精光,空落落的肚子终于感觉好受了一些。
“九伢子,你要是困了,你就去旁边睡一会儿!”老爹对我说。
“没事儿,我陪着你守灵!”我说。
面前火盆里的火焰不能熄灭,所以要不停地往火盆里烧纸,守灵的人自然是不能睡觉的,从晚到早都要烧纸,点蜡烛,上香。虽然看上去都是些繁琐的小事,但其实真的挺累人的。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和老爹看上去就像是两根霜打的茄子。
这一夜,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圈食盐起了作用,反正那些蚂蚁再也没有来过。
对于蚂蚁的出现,我个人分析有三个原因:
一个是灵堂搭建在小区的院落里面,周围都是花坛灌木,蚂蚁很多,所以有大量的蚂蚁爬进灵堂。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用来放尸体的木头板子,那块板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材,可能比较招惹蚂蚁。
第三个原因就是尸体,蚂蚁本身也喜欢吃腐食,因为尸体还没有进棺密闭,所以蚂蚁闻到了死尸的味道,成群结队跑来寻找食物。
当然,这三个原因都是我讲给老爹听的,我是为了宽他的心。
其实仔细想想,这三个原因都不太成立,也许是有蚂蚁前来,但不会有这么多的蚂蚁,而且这些蚂蚁的目标,好像就是大伯的尸体,这样的异象我也从未见到过。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反正最后这事儿也解决了,我也就没继续往深处去想。
早上的时候,大婶来了,还叫来了一辆殡仪馆的运尸车,准备遵照大伯的遗愿,把他的尸体送回水洼村去。
但是车辆只能抵达镇上,从镇上到水洼村是不通车的,还需要走几十里山路。
我提前给马村长挂了个电话,让他帮忙通知下磊子,喊磊子带上几个抬棺匠到镇上等我,有活干。
大婶走进灵堂,也没问我们昨晚吃没吃饭,更不可能顾及我们吃没吃早饭,直接指着老爹和我,颐气指使地说:“还愣着做什么?把你大哥抬到车上去!”
我和老爹忍着气,一前一后抬着木头板子,把大伯的尸体抬起来,小心翼翼放进运尸车里面,然后我和老爹作为家属,守着大伯的尸体坐进车厢里面。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叫大婶坐进去,大婶死活不肯,还把工作人员骂了一通,然后自个儿开着她的红色奥迪从小区里出来。
这个时候,就连工作人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提醒大婶说:“这是运送尸体,你开一辆大红色的车,怕是不太妥当吧?”
大婶摇下车窗,满脸横肉地骂道:“你管我!”
工作人员转头看向我们,我耸耸肩膀:“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们也管不着!”
工作人员无语地摇了摇头,发动运尸车。
我扭头看了胖女人一眼,心中暗骂:“真是白痴,运尸路上开红车,也不怕冲了煞!”
其实在葬礼上,也有很多讲究的,最基本的讲究就是,不能穿鲜艳的衣服,不能有鲜艳的装束,尤其是大红色。因为红色代表喜庆,难道家里死人是一件喜庆的事情吗?这是对死者的一种不尊重。而从门道来讲,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容易发生冲煞,被冲了煞的人,回去之后很可能会大病一场。既然这个胖女人如此的飞扬跋扈,就让她冲煞,尝点苦头吧,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惩罚。
同样的道理,在喜宴之上就忌讳白色和黑色,那就需要鲜艳的色彩,才能代表喜庆。所以我们去参加别人喜宴的时候,尽量不要身着白色和黑色的素色衣服,我们是去道贺的,不是去奔丧的,原本是可以去沾染喜气的,结果反而去冲了煞,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运尸车走在前面,胖女人开着大红色奥迪在后面跟着,这副景象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而胖女人却跟没事人似的,嘴里还叼着一支烟,我真是恨不得一巴掌呼在她那张肥肥的大脸上面,打得脂油横飞。
相比较别人家的丧礼,大伯的丧礼显得极其寒碜,前后也就两辆车,根本就没有送行的人,甚至连那些江湖上的朋友都没有来,昨天那些政商界的大人物,更是没有露过脸。
我的心里感觉挺悲凉的,没想到大伯走得这么萧冷孤寂,真不知道他泉下有知,心里会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按理说,以大伯的身家和地位而言,他的葬礼应该是风风光光,满城皆知。
在来的路上,我都曾设想过,一定是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所有的车都开着双闪,车头顶着白花,庄严肃穆,排场浩大。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现在这样的光景,连我都觉得看不下去,心里一阵阵的发酸。
“那个胖女人,好像对大伯的死,一点都不关心似的!”我说。
老爹露出一丝苦笑:“她关心什么?她唯一关心的就是,大伯留下的遗产!”
“对了,爹,大伯没有子女吗?我怎么都没见过他的孩子?”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老爹说:“你大伯没有子女,听说你大伯好像那方面有点问题,没法让他媳妇怀上孩子,所以你大伯在女方家里一直都没有地位,甚至连头都抬不起,就算他后来发了财,自始至终也不被女方人接纳,所以这也是没有人来给他送终的原因!”
我听得一阵唏嘘,这算是轮回报应吗,当初奶奶离开的时候,大伯没有回来给奶奶送终。现在大伯死了,也没有人给他送终。所以俗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无论你做什么,老天爷都在看着你呢,不是没有报应,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差不多正午的时候,运尸车终于抵达镇上。
磊子他们早就在镇上等候着,除了磊子以外,还来了五个抬棺匠,一共六个人。
因为路途遥远,还有几十里山路,需要多喊两个抬棺匠,大家轮换着抬。
其他几个抬棺匠我也比较面熟,之前差不多都见过,老黄自然也在其中,热情地跟我打着招呼,说好久不见,感谢我有业务都能想起他们这帮兄弟。
磊子他们的面前放着一口崭新的黑木棺材,漆面泛着光,一看就是上等货。
前两天老爹跟大婶通过电话以后,大婶就让老爹去置办棺材,所以大伯的尸体一回来,棺材就早已经备好等候了。
出发之前,当然要让大家填饱肚子。
再说了,我昨晚到现在,只吃了一盒泡面,连早饭都没有吃,早就饿得两眼昏花,腿肚子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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