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王老瘪张了张嘴巴,整个人如遭重击,踉跄着往回退了一步,背靠着棺材,这才没有倒下。
“事到如今,倘若你再不说出实情,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你儿子!然后是你!然后是……全村的人!”陈秀才指了指旁边的傻儿子,又指了指王老瘪,眼中精光暴盛。
陈秀才的目光就像射出的利箭,顿时把王老瘪刺矮了半分,王老瘪面如死灰,靠着棺材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陈秀才背负着双手,深吸一口气:“方翠翠不是病死的,对不对?”
陈秀才虽然是在询问,但却是肯定的口吻,就连我都看得出来,这个王老瘪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
王老瘪浑身一颤,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地上那根微弱的残烛。
半晌,王老瘪突然疯了一般,脑袋拼命撞击棺材,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一边撞一边痛哭流涕:“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呀——”
我也不知道,此时王老瘪口中的“她”,指的是方翠翠,还是他的老婆,也许两者都有吧!
我上前拉开王老瘪,但见王老瘪磕破了眉骨,满脸鲜血,状如恶鬼。
“放开他……”旁边的傻儿子抡起擀面杖就要打我。
陈秀才眼疾手快,一记手刀劈在傻儿子的颈部,傻儿子两眼翻白,扑通倒在地上。
王老瘪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傻儿子,默然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两行浊泪:“翠翠是我……是我害死的……”
方翠翠是隔壁牛家村人,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从小父母双亡,跟着大伯一家生活。等到十六七岁的时候,无良的大伯就把她卖给了王老瘪,笑呵呵赚了几万块彩礼钱。
王老瘪买回方翠翠,是想给自己的傻儿子找个媳妇,让王家不至于断了香火。
方翠翠虽然知道自己下嫁的是个傻子,但也没有反抗,嫁给傻子总好过在大伯家饱受欺负。
可是,傻子就是傻子,王老瘪两口子想尽一切办法,他们的傻儿子都没法跟方翠翠同房,甚至还要赶走方翠翠。
传宗接代思想的根深蒂固,这让王老瘪丧失了理智,于是,在新婚之夜,爬上方翠翠闺房的并不是王家的傻儿子,而是王老瘪!
在这过程中,王老瘪的老婆甚至还充当帮凶的角色,助纣为虐,愚昧至极!
第二天醒来,不堪羞辱的方翠翠,抄起桌上的一把剪刀,愤然自杀,生锈的刀尖穿透了她的心窝,等到王老瘪两口子发现的时候,方翠翠已然气绝身亡。
王老瘪知道方翠翠是含恨而死,心中有愧,也有些害怕,于是赶紧找到陈秀才,跟陈秀才撒了个谎,想让陈秀才帮忙把方翠翠的尸体送回牛家村。
谁知道,这尸体还没送走呢,就已经出事了!
“畜生!”
陈秀才冲着王老瘪愤怒地喷了口唾沫。
王老瘪顾不得擦拭脸上的唾沫,扑过来,抱住陈秀才的裤腿,一个劲地哀求:“秀才爷,我知道我是罪有应得!可我儿子没有错啊,求求你救救他吧!”
陈秀才仰天长叹:“王老瘪,这个烂摊子我暂且帮你收下了!但你要知道,我出手是因为那些无辜的乡亲父老,并不是为了你!你去自首吧,后面的事情我来解决!”
王老瘪跪在地上,对着陈秀才连连磕头。
陈秀才没有理会王老瘪,招呼上我,离开了王家。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很复杂,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业务,没想到事情却变得如此凶险,这赶尸人的行当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师父,现在怎么办?”我问陈秀才。
陈秀才甩了甩衣袖,望着夜空中的一弯残月,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封煞!”
“师父,什么是封煞?”我疾跑两步,紧跟在陈秀才身后,黑压压的夜,让我有种莫名的恐慌。
陈秀才走得很快,边走边说:“待会儿回到山神庙,我会起坛做法,引来方翠翠的鬼魂,将其封入她的尸体里面,但是必须在七天之内把她的尸体送回老家安葬,以解她的怨气,否则方翠翠必将遁入鬼道,为祸一方!”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天空中月明星稀,今夜注定是个非同寻常的夜晚。
急匆匆回到山神庙,王老瘪他老伴的尸体还是直挺挺地跪在庙门前面,鲜血已经凝固了,尸体也变得冰冷僵硬。
我问陈秀才这具尸体怎么办,陈秀才说先别碰她,等处理了方翠翠,再让王老瘪把他老伴的尸体拉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绕开尸体,不敢多看一眼,迅速跑进山神庙。
回到山神庙,陈秀才马不停蹄地张罗起来,有种争分夺秒的意思。
按照陈秀才的吩咐,我从庙里抬出一张长木桌,摆放在大殿外面的空地上,然后在桌上铺一块红布,同时放上一个青灰色的香炉,以及一沓厚厚的黄纸。
接着,陈秀才又递给我一袋糯米,让我打开山神庙大门,从门口开始撒糯米,一直撒到长木桌前面,看上去就像用糯米铺了一条白色的路。
最后,陈秀才交给我七七四十九根白蜡烛,尽数点燃,分列在糯米道路的两旁,烛火悠悠晃荡着,把山神庙映照得鬼魅离奇。
陈秀才走了出来,换上一身青灰色长袍,他的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桃木,桃木雕刻成一个小人形状,背面刻着一行生辰八字,他说这是方翠翠的生辰八字,待会儿就要把方翠翠的鬼魂封在这个桃木小人里面。
刚说完这话,门口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一股强劲的阴风冲进来,卷起地上的糯米漫天飞舞。与此同时,地上的那些烛火,瞬间变成诡异的幽蓝色,如同一簇簇摇曳的鬼火。
我打了个冷颤,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赶紧躲到陈秀才背后。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紧张得要死,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鬼,也不知道鬼长什么模样。
陈秀才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把将我从背后拽了出来,然后站在长木桌旁边:“她可是你的鬼媳妇,你连自己的媳妇都害怕吗?”
我眉头紧蹙,额上冷汗直冒,我的爷,我都快要吓死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真是没心没肺啊!
陈秀才啪地将桃木小人拍在桌上,右手自后腰抽出一根长鞭,沉声说道:“她来了!你不要乱动,站在旁边帮我镇煞就行!”
我哭丧着脸,两条腿就像倒插在地里的萝卜,早已经僵硬了,就是想跑也挪不动步子。
陈秀才手中的乌黑色长鞭我见过,之前方翠翠起尸的时候,陈秀才曾用这根鞭子抽打过方翠翠的尸体。
听陈秀才说,这鞭子大有来头,是赶尸一门的传家宝,名叫赶尸鞭。具体的制作方法十分复杂,要取黑狗尾巴顶端的九百九十根黑狗毛,还要在公鸡血里面浸泡九九八十一天,这样制作出来的赶尸鞭,才有克制邪煞的奇异效果。
陈秀才手腕轻轻一翻,赶尸鞭凌空甩了个鞭花,发出噼啪一声脆响,口中念念有词,我也听不太明白,什么“十方风雷动”,又是什么“魂魄入门来”。
念着念着,就听砰一声闷响,沉重的大门突然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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