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大军由嘉定侯主持,仍在西夏。”班信简单交代,忍不住再加一句嘲讽,“我等虽然没接了龙椅坐了天下,却还是当郁家的江山是江山的。”
“你杀了二皇叔,杀了我父亲,还杀了皇祖父。”桓王木木地看着俞太后,“你这个,毒妇。”
俞太后先是震惊,接着却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样子,冷哼一声:“你从西夏千里潜行回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又送上门来,我儿正好连你一起斩草除根!”
“我能陪着桓王站在这里,你以为我们在京城就毫无准备吗?”班信冷冷地看着俞太后。
俞太后一愣,紧接着,看着班信,又笑了出来:“你这个人,当初小公主死的时候,我就劝过邬氏,不要留着你。毕竟那位贵妃年轻貌美,跟你年纪差距就不大……”
“呸!你那些糟污心思,少往旁人身上泼脏水!”班信几乎想要伸手生撕了俞太后。
梁擎慢条斯理再度开了口:“事情都说到这里,大家也就没什么好遮掩了。”
说着,冲着新帝深施一礼:“学生请问陛下,当初周氏灭族之后,您是否觉得手头忽然宽裕了起来。”
新帝的目光慢慢地从他看到桓王,再看到班信,略过郭怀卿,最后落在了恒国公脸上,并不肯回答梁擎的话,却忽然问向恒国公:
“祺王在哪里?”
“自然是在外头等我的信号。”恒国公居然笑了笑,然后慢慢走向新帝。
新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踩空。冯荆忙伸手扶住他。
新帝就势轻轻地捏了捏冯荆的手。
冯荆偷眼看看他,扶着他站定,然后低下头去,轻轻后退了半步。
恒国公重又坐回了大堂正中审理案件的位置,看向一众人等,开口道:
“我也想知道,不如陛下也给老臣解解惑?”
“朕给你解惑?呵呵!新朝才立,那个人口贩子便跟你搭上了线,朕这些年收入府中的人,哪个不是你亲自过了目才给朕送来的?你还有什么疑惑?”
新帝冷笑。
桓王身子轻轻一抖,抬起干涩的双眼,一向玉树临风的样貌如今却憔悴黑瘦:“所以,二弟的腿,究竟是恒国公,还是三皇叔你,派人打断的?”
“是陛下的人。”恒国公微笑,“老夫虽然接手了生意,但这些年来,只是做生意。而且,老夫只做关口的生意,钱也都留给了关口的兵士们,让他们多吃几顿肉罢了。”
“那当初永兴伯那两个女儿,恒国公是已经处理了,还是真的给了她们二人一条活路?”班信冷冷地看着恒国公。
恒国公轻笑一声:“永兴伯的心思不在徐氏身上,他在外头有个相好。那两个小姑娘,乃是本国公的种,如今自然是安安稳稳地过她们的小日子。”
顿一顿,又展颜笑道,“所以,太后和陛下想绝了老夫的后,终究还是棋差了一招。”
众人一片安静。
这件秘事,若不是恒国公自己说出来,任谁都想不到竟还能如此!
“二弟一家,是陛下杀的吧?”桓王看着新帝,声音中多了一丝哽咽。
新帝偏头看了一眼,冯荆已经不见了人影。
他安下心来,甚至还微微笑了一笑:“是。”
“那四叔呢?”桓王擦了一把夺眶而出的眼泪。
新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先指一指俞太后:“那个是她干的。”然后情不自禁地问道,“这么多年了,你这容易掉泪的毛病,还没改么?”
桓王怔住。
梁擎也轻轻蹙了蹙眉。
桓王,不爱哭啊!
“陛下记错了吧?爱哭的是桓王的父亲,先文惠太子。桓王殿下自幼便不大哭的。”班信冷冰冰的,旋即又嗤笑一声,“陛下和先废太子都怕先文惠太子,居然怕到了这个地步,说出去,也是件趣事了。”
“他倒不是怕先文惠太子,他是忌惮桓王,所以恍惚。不过话说回来,谁不忌惮桓王呢?毕竟是先帝亲手教导出来的,一拳一脚,都令人摸不着头绪,生怕他背后藏着的刀,会砍向自己。”
恒国公突然插嘴。
班信又看向恒国公,皱眉问道:“恒国公在西夏谋害景王,证据确凿,怎么陛下竟没将你治罪?”
恒国公笑眯眯地看一看下头站着的新帝,抬抬下巴上的白胡子:“你问他。”
新帝冷哼一声,却有问必答:“若是恒国公果然真的害了我桢儿,以长安的性子,早就亲手提刀将他碎尸万段了。
“长安这段日子虽然听话,却不应该连这个性子都改了,除非是,他虽然谋害过桢儿,桢儿却并没因此丧命。
“朕要留着他看你们这些人蹦跶,自然不能先杀了他。这不是一个个的就都跳出来了?
“好侄儿,你别以为凭着班某和长安的那几个人,就能把你三叔怎么样。
“恒国公,你也别以为凭着你的旧部就能保着兆儿抢了朕的皇位。
“至于母后九仙门的那个中郎将,朕早就看着他不顺眼,他的死期,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天而已!”
新帝一副天下大势都在自己手中的模样。
桓王的目光却根本没在他身上,而是看向恒国公:“不知国公爷给祺王的信号,打算何时发出去?”
恒国公呵呵轻笑:“桓王殿下不要急。您没看见陛下身边的那个小内侍不见了么?且等陛下的人先来,桓王殿下的人也来了之后,老夫再给祺王殿下发信号不迟。”
“那对我来说,可就迟了。”桓王说着话,难掩一身疲惫,却还是从腰带里缓缓地拔出了一把软剑,啪地一声抖得笔直,寒光闪闪指向了恒国公的鼻尖:
“烦请国公给祺王发信号,让他进来,我还有事,要亲口问问他。”
恒国公偏头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竟就这样轻易答应了,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目不斜视地与俞太后等人擦身而过,站在大堂门口,朝着外头撮唇一哨!
五六只信鸽忽然从京兆府的不同位置呼啦啦冲天而起!
“郭府尹,你这京兆府,真的是打扫得不甚干净啊!”班信轻轻拍了拍郭怀卿的肩膀。
郭怀卿毕恭毕敬:“梁先生说,不要太干净。太干净了,就不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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