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微飏郑重看着梁擎。
终于不装相了?
梁擎有些紧张,挺直了后背,庄重地看着微飏,等她开口。
“若贾某等人真是信王一系,那隋染的性命,可就堪忧了。我不确定锦王会不会顾忌她。
“这毕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我想请你跟桓王殿下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能救她。”
微飏说着,见梁擎似乎有些失望,甚至露出了狐疑之色,忙又道,“只要你救她的命,我救你的事情,就算扯平了,怎样?”
梁擎十分不解:“隋家很重要?还是这位小娘子很重要?”
“你说呢?”微飏叹了口气。
梁擎再看她一眼,忽有所悟:“嗯,人命很重要。”
“停云,茶呢?”微飏开心地笑了出来。
能听懂,就是也想得到。就还是她前世的那个梁半朝。
停云含着一丝委端了茶出来:“已是微凉,不好吃了。”
“嗯,我看看。”微飏欠身看了看绵密的泡沫上那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山水画,笑了笑,“明儿我送茶叶过来,你可得仔细收好。”
停云大喜,用力点头。
梁擎在旁边扬起了嘴角。
等微飏离开,桓王也走了回来,梁擎当着他夸奖:“借月机灵,停云纯净,真是极好。殿下能否把这两个孩子正式送我?”
咦?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心情这么好?
桓王愣了愣,笑着答应:“回头便把身契都给了先生。”又问,“阿芥小娘子可是又有什么话说?”
梁擎皱了皱眉:“殿下怎么也叫起了她的乳名?”
“在梅会上被皇祖父叫开了,如今大家都这么称呼。”桓王摊手笑道,“我也是入乡随俗!”
梁擎顿时对端方帝表示不满:“哪怕是直接喊了闺名呢!也总比这样四处宣扬人家的乳名强。”
牢骚一番,又把微飏的请求说了,一双丹凤眼笑成了一条线:“爱惜人命这一条上,小娘子和殿下倒是不谋而合。”
“天下凋敝久矣。”桓王叹了一声,先让借月:“叫雁翎来。”然后才对梁擎道:
“我才到漠北时,幽州守第一件事便跟我诉苦,说人太少,都给北狄抢了去了。可不论是垦田、植桑、纺织、经商,没有人,就什么都是空话。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不论是什么好处、多少财富,都抵不上你手里有人。只有人在,其他的才有实现的可能。
“皇祖父定鼎之前,天下经历了前朝接连六个昏君、近百年的搜刮,所以才能区区数十年便成功改换了朝代。
“我记得端方三年第一次全国查询结束时,户数不过三百多万,人口也才八百多万(注)。
“那时候皇祖父拿着那结果,叹息了半天,说,国朝五十年内,必须与民休息,否则,天下再乱就在眼前。
“可如今才不过三十年,朝廷和宗亲,竟然已经不拿人命、人口当回事了,这简直是,自毁!”
桓王说到这里,痛惜之色,溢于言表。
梁擎默默地听着,轻轻颔首。
“此案,不论锦王查到什么地步,我都要跟在后头,暗中,查到底!”桓王低低地说着,坚定无比。
梁擎抬眸看他,笑着重重点头。
一个面目普通、衣着低调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了书斋,站在房门口拱手弯腰:“属下环首来见,请殿下吩咐。”
“你去找那个叫隋染的小姑娘,救她的命。”桓王简单吩咐了,想一想,又道,“但不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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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觉得自己无事一身轻了的微飏哼着小曲儿回和国公府。
马车上,石磐奇怪地看着她:“昨天把隋染的事情托付给陛下,小娘子都没现在这么轻松,怎么?桓王比陛下还信得过?”
说到最后,石磐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笑意。
微飏白她:“当然不是!陛下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没有之一!
“可是陛下又不会亲自去做事,他总要吩咐谁去,然后他吩咐的这个人说不定又会吩咐谁,最后这件事落在谁的手里,陛下根本就控制不了。
“这转来转去的人里头,谁家的三亲六故、同窗战友、酒肉兄弟,谁知道会牵扯着什么狗头猪脸的关系?”
微飏边说边掰手指头,又撅撅嘴,手撒开一摊:“可是桓王就不一样了!他吩咐的都是他的人,他的人直接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尤其是那些从漠北跟来的人,京城里一身一口,都依附在桓王这杆旗下。不客气地说,对他们来说,旁人,甚至包括陛下和我,那都是敌我莫测的。
“我把事情托付给桓王,自然是比托付给陛下更容易接近我的目的。这个跟信不信得过是两回事!”
“亏得您是这么说,不然陛下要伤心坏了。”千山带着笑的声音忽然响起,车门上轻轻一叩,“小娘子,小人就坐在前头车辕上。
“陛下让问问您:如今为了这宗案子和隋家那丫头,宫里宫外都乱着。您除了想救那孩子一命之外,可还有其他的要紧事?”
“千山,你以后再这么神神鬼鬼地偷听我说话,我就让陛下发配你去西夏做卧底,十年之内你休想回来!”
微飏先凶狠地警告了一句,然后才换了声气:“旁的事情就没有了。你既然听见了,就替我跟陛下说一声吧。”
千山等了一会儿,疑惑地问:“呃,小人要怎么说呢?”
“怎么听的怎么说啊!这有什么的?”微飏眨眼皱眉,看向石磐,“他往日里也这么欺上瞒下?陛下知道吗?”
石磐扶额:“小娘子,千山是好心……”
“他是陛下的将军,又不是我的。他什么都不该瞒的那个人是陛下,又不是我。你居然还替他说话!?你们是不是有好多事儿都瞒着陛下?”微飏起了疑心,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石磐。
石磐苦笑,连连摇头。
“这个,小娘子,何官无私,何水无鱼?许多事,本来就是瞒上不瞒下的。”千山迟疑着解释:
“陛下曾经说过,他眼里不揉砂子。所以有些事儿,该不该报给他,怎么报给他,让我们自己划线。”
“这话倒也对。”微飏托腮想了想,道:“不过我不一样。
“告诉我了,什么都能商量。可若是瞒着我,事后却又被我知道了,那就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石磐和千山,甚至还有旁边坐着的翠微和车辕上的尹叔,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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