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后院里难得的清净,也不知道那东方婉仪到底弄没弄明白是她搞了鬼,反正自从那日放屁失仪之后,她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的茬儿。听梅子说,她日日都在自住的“南莱院”里闭门思过,谁也不见,也不再出来八卦了。大概自觉没脸见人,一时半会儿想不开。
至于别人没有来找她的事儿,则是缘于赵樽的“关照”。
虽说那位祖宗爷不来找她,但表面上对她的看重却是不少,非常的够义气。
他刚刚还朝,眼看就要过年了,不说陛下赏的,娘娘给的,就说那各府部官员进献的稀罕玩意儿,也是一件一件的往晋王府里抬。可那些东西都哪儿去了?只要是晋王殿下觉着好的,大多都赏给了楚七,搞得她那两间耳房都快奢侈得让人流口水了。
一时间,举朝皆知,十九爷巴心巴肝地宠着他府里的那位良医官。
被人如此“宠爱”的感觉,按理应该很爽,可夏初七越发觉得心虚了。
一来她心里知道,他与赵樽的感情没有到那个地步。
二来,从古至今,风头太盛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就在她侍浴之事的第三天,也便是腊月二十七,夏初七听得了一个消息,贡妃娘娘开始为晋王爷张罗晋王妃的人选了。为了这事,那个已经六十好几的老皇帝,也准备在年后开春时,进行新一轮秀女大选,除了充盈老皇帝的后宫之外,顺便为了他的儿子和孙子们挑选绵延子嗣的美人儿。
可即便这样,贡妃娘娘似乎还不满意。
就在这一天下午,司礼监大太监崔英达送来了五个美人儿。
这送美人儿给赵樽的举动,不肖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实际上,就在赵樽还朝的次日,老皇帝便在奉天殿上大肆封赏了南征乌那的诸位将领,论功行赏,各赐冠服,各给诰券,就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陈大牛都封了一个“定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子孙世袭,成了一辈子的人生赢家。而其余人等也是封侯的封侯,赏美人儿的赏美人儿,一共加封了一百多名金卫军将领。
那么,赵樽身为老皇帝的亲生儿子,自然也不会亏了他,在官爵上,已经没有什么可赏,便在他的“神武大将军”封号上,多加了一个“王”字,变成了“神武大将军王”,而赵樽要求去北平府驻守边关的要求,也得到了老皇帝的首肯,只不过老皇帝说如今朝中事务繁忙,太子又病重,大概意思是“吾儿此去,长兄若是有个长短,都不能送兄一程,将会遗憾”云云。
虽说去北平府就藩的时间延后,可准备事务却没有停下,老皇帝不仅派了一名二品官员和若干能工巧匠前往北平府,还下旨给北平布政使马成弘,令其亲自督造北平晋王府,其布局参照京师的皇城,只是在规格上略微减少,但即便那样,那敕造晋王府,据说建筑面积也将近五百亩,换到现代的算法,那就是三十多万平方米。
也就是说,该赏的他都赏过了。
这五个美人儿,是为了纠正儿子的“不良嗜好”来的。
得知府里又新进了美人儿,后院里那三位不知道什么想法,总之丫头婆子们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只有夏初七当自家是透明的,根本就对此事没有兴趣。
那几个姑娘她见过,左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个头和她差不多,身量还没有长开呢。时人的口味还真是重,她真不敢相信赵樽会把她们给“啪啪啪”了。
这些事,她真不焦心。
赵樽如果真的要找女人,又哪是她能够操心得来的?
她如今焦心的事就三件。
第一个是傻子一直没有消息,宁王那边儿也没有动静。
第二个是传出去的话也没有消息,东宫更是没有人请她去治疗太子。
第三个就是范从良那事。她是随了赵樽从水路回京的,速度很快,而元祐押解着范从良却是走的陆路,听说这两日便要返京了。赵樽虽然没有与她说过范从良的事如何解决,可她心里却清楚得紧,那东方青玄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儿,她死了也就罢了,如今又“活”过来了,哪能那么容易了结?金蝉脱壳这种事,瞒得了别人,一定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东方青玄岂能饶得了她?
想到东方青玄妖绝无双的脸,她便头痛。
如果锦衣卫审范从良,他招了供,她该怎么办?
这几件事,让她想龟缩在王府里低调做人都不行了。
次日,腊月二十八,离过年就两天了。一上午,她都在良医所里。大概想的问题太多,她与孙正业探讨时方和经方,都有些心不在焉。
“表哥,咱们一会儿得出去一趟。”
夏初七想想不对劲儿,生出了要亲自出去问问的想法。
“做什么?”李邈不解地看她。
“你为我引见,我去找一下你那个旧识,锦宫当家的。”
她把自个儿的想法说了一下,李邈想了想,便点头了。
夏初七作为晋王府里的良医官,虽然住在晋王府里,可毕竟不是晋王爷后院的女人,来去还是可得自由的。吃过晌午,她与顶头上司——良医正孙正业告了个假,便领着李邈出去了。
大街上仍是一派繁华之态。
只不过古代真不能与现代的花花世界比,由于这大晏王朝对老百姓的穿衣住行都有明确的规定,街上的老百姓大多穿着的衣服样式都极少,颜色也甚为单一,只要稍稍穿得华丽一点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人家。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仅仅从衣着上,就很容易分辨出人与人的阶级层次来。
夏初七与李邈是走路出来的,没有叫府里的马车。
她正寻思着去锦绣楼感受一下古代青楼的滋味儿,街道对面就传来了一阵尖叫的嘈杂声儿。周围的人群,也迅速往边上挤去。
“好像出事了。”
夏初七念叨一声,却见李邈已经拔了腰上长剑往那边冲了过去。
她微微一愣,紧随其后,有些不明所以。
李邈那人看着冷淡,其实性子有些冲动,她怕那姑娘吃了亏。
“袁形,你怎么样?”
人群里头,是李邈略带惊慌的声音。
“这人怕是不行了。”有人在低叹。
“刚才那些是杀手吗?我连影子都没看清,杀了人就不见影儿了。”有人在惊恐。
“快,二愣子,快点。把老大抬上马车,抬去汇药堂……”有人在尖声大吼。
夏初七好不容易挤入人群的时候,那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人群包围的中心点,是一个浓眉高鼻,江湖武人打扮的络腮胡男子。他身上的衣物已被鲜血浸透,半躺在地上,手边落了一柄大刀。地上、刀上,是一滩红汪汪的鲜血,而他面容扭曲着,一只手紧紧捂着小腹的位置,脸色苍白得像个鬼。
“楚七,快来看看。”李邈小心翼翼地扶了他。
夏初七抢步过去,拧了下眉头,“表哥,他是?”
“他是袁形。”
来不及过多解释,李邈一说名字,夏初七就明白了。
袁形便是李邈两年多前救过的那个男人,也就是锦宫行帮当家的。这样子的人,会被人砍伤在大街上也就不奇怪了。一个混江湖的人,仇家自然不少,定是被人偷袭了。
夏初七没有迟疑,蹲身挪了挪袁形的手臂,简单地察看了一下伤势。袁形虽然痛得厉害,却是咬紧了下唇,一声都不吭,简直就是水泊梁山上的绿林好汉,让她也生出了几许佩服来。
“表哥,回府去把我的医箱拿来,要快。”
李邈点了点头,她对夏初七的医术有十分的信心,什么都不多问,转身便上了袁形的马车,按她的吩咐扬鞭驾车,极快地飞奔出去。
马车离开了,夏初七的急救也开始了。
她敛着神色,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袍,咬牙撕成了布条,做成绷带的形状给袁形包扎在伤口上,免得他体内的内脏脱离出来,然后又把他的腿半曲着,在膝下垫了剩下来的衣服,以便于减轻他腹壁张力和疼痛。有条不紊地做好这一切,她抬起头来,镇定地吩咐袁形的手下兄弟,让他们赶紧去药堂里备上一些必要的伤口敷料过来。
“那人是铃医吗?”
“大概是吧,看他的年纪不大,只怕……”
在乱哄哄的人群置疑声里,袁形的兄弟有些害怕了。
“这位先生,不如先把我们当家的抬到汇药堂去?离这很近。”
“这样的伤势,挪动必死!”
夏初七治疗重症的时候,也是一个严肃刻板的人,说话更是掷地有声。也不与他们多做解释,她只拿眼睛看向袁形,给了他一眼“要不要小命”的暗示。袁形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可与李邈却是极熟的,忍着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由她折腾着,有气无力地冲手下弟兄摆了摆手,咬着牙吐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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