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赵如娜脑子一片空白,只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弹了。屋子里今儿燃的是白烛,灯芯在微微跳动,映得她苍白的面容更是白如纸片儿。
看着身上魁梧有力,目深眉浓的男子,她慢慢闭上眼睛。
她的母妃死了好些年了,所以在她出嫁之前,没有平常女儿家出嫁前来自亲娘的谆谆教诲,教她如何在新婚之夜应付夫君,但她不糊涂,知道入了定安侯府,早晚都是他的人,就得认命。之前她把绿儿推给他,也是想要安生一个晚上。可他不乐意,她也只能随了他的意。
他一直没有说话,浓重的呼吸里夹着着淡淡的酒气。陌生的气息,陌生的人,却是她的夫君,是她这一辈子都要依附的男人。她紧张的十指紧揪着被褥,眉头蹙着,牙齿暗自咬合在一处,不敢看他的眼睛和表情。
默默地数着心跳,她一遍又一遍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突觉身子一凉,他似是不耐烦解她的衣扣,直接把她贴身的中衣撕开,露出里面的小衣和一片雪白晶亮的肌肤来。
她不会呼吸了,僵硬得像一块木头。他仍然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认真看她,只有她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剥得像一颗剥了皮的白笋子,与他布满了伤疤却结实得让她害怕的身子紧紧压在一块儿。
她身上吓得冰冷,他却是火一样的烫,没有前奏,也不等她做好准备,他已然单刀直入,像一柄战场上刺向敌人的刀子,不留半分情面。她死死咬着唇,屏紧呼吸,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哆嗦。
他抬头看她一眼,略略停顿一下,狠狠一闭眼,便再次挥戈刺敌,动得又凶又猛。她只能一双手死死攥着被褥,眼睛直勾勾望着帐子上不停摇来摆去的流苏,唇角咬得渗出了一缕血丝……
陈大牛是个粗人,包括在这事上,与赵如娜先前做闺中女儿时想象的与爱郎相拥,如诉如泣,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等等优美的词相比,简直就是颠覆性的迥异。
与君子无关,与斯文更是无关。他像是恨不得把她撕了,所有的怒火通通发泄在她的身上。不,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他的战场,他一个人的战场,或者她只是他的一匹骏马,任由他恣意的挥鞭乘骑。
他汗水流淌,酣畅淋漓,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紧闭着嘴,痛入骨髓,也是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两个人没有亲吻,也没有目光的交流,谁也不去看对方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完成了这男女之间最为神圣最为原始的结合。
……
等赵如娜从挨刀子般的疼痛中回过神来,身边的人已经就着酒意背过身睡了。她看了一会儿他僵直的脊背,数着还没有匀称下来的心跳和呼吸,擦了擦身上不知是痛的还是累的汗水,拉过被子来盖在他的身上,自己撑着身子去打水。
入侯府之前嬷嬷教过,事后不能顾着自己,得顾着侯爷。
所以她匆匆洗了洗不适的身子,便打了温水进来,到榻前唤他。
“侯爷,妾身替您擦擦身子。”
他仍是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更不乐意回头来看她一眼。赵如娜久久不见他回应,只能低头拧了拧浸了温水的巾子,弯腰去替他擦了背上的汗,又绕过去准备替他擦脸,他像是不耐烦了,突地抬手挡开她,卷着被子贴到墙根睡下。
“不必管俺了,睡吧。”
赵如娜怔了怔,看着僵硬得石头一样的男人,苦笑着退出去倒了水,把屋子收拾妥了,方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榻上,拉了另外一床被子来裹住自己,贴着床沿睡下,与他隔开一个长长的距离。
一整夜,他没有靠过来,她也没有靠过去。两个人规规矩矩的睡着,直到第二天被敲门声吵醒,赵如娜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偏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男人,她慢慢爬起来,脚一着地,痛得差点栽倒下去。
“嘶……”
她抽气一声,撑着腰过去开了门。
门口是绿儿,领了一个府里管下人的刘婆子,笑眯眯地对她道:“侧夫人,兵部周侍郎家送了两个侍妾来给侯爷,老奴来问一下侧夫人,安顿在哪个院子好?”
赵如娜微微一愣。
侍妾?她自己不也是侍妾吗?唯一的不同,她是皇帝亲封的侍妾。她朝刘婆子苦笑一下,“我这也是新来,不清楚府里的事情,你不如让老夫人来处理吧?”
刘婆子老眼一眯,看着她脖子上刺目的红痕,笑得有些暧昧,“老夫人说了,侧夫人您是郡主出身,最是懂得规矩,这些事啊,交给您最好……”
赵如娜还没有见过她那个老婆婆,可人家话已经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她手扶在门框上,笑着道:“那就找一个离侯爷近些的院子先安顿下来吧,不要慢待了她们。”
都说宫里出来的郡主金贵,哪里能容得下旁的妇人?可今儿头一回见到,她就这样大度,完全出乎刘婆子的意料之外。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好嘞好嘞,老奴这就去安排。”
“慢着——”
她人还没走远,屋里就传来陈大牛宿醉之后有些疲乏的声音。
刘婆子愣了一下,赶紧回来在门口候着。
“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陈大牛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他才披着衣服走了出来。赵如娜瞄他一眼,面有窘色地侧到一边,却见他一边系着扣子一边不耐烦地道:“赶紧都给俺打发了……”
“侯爷,这个,这个不好吧?”刘婆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如娜,笑着说,“老夫人说侯府人丁不旺,正需要开枝散叶……”
“去去去,开啥枝,散啥叶?老子要那么多妇人做甚?养着还费粮食!听好了啊,往后谁要再送人来,一律丢出去,就说老子养不起。”
他嗓门向来亮堂,今儿宿醉之后醒来,稍稍有些沙哑,却格外浑厚有力,言词之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说着甩了甩头,拿过搭在架子上那一副沉重的盔甲,捞在胳膊弯里,拎了头盔就大步离去,骇得刘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侧夫人,您看?可怎么办?”
赵如娜抿了抿干涩的唇,看了一眼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的背影,随口应了一句“就听侯爷的吧”就关上了房门。背靠在门板上,她掀开身上的衣裳看了看,只见上面到处都是青紫的指印儿。
怔忡了片刻,她慢慢蹲下身子,将头靠在膝盖上。
从那一天开始,赵如娜没事就会往诚国公府去,找夏初七唠上一会。有的时候,她也会去东宫领了傻子出来,一起去府里找夏初七。
每每这个时候,傻子就会格外高兴。傻子来了,夏初七也高兴。认真说来,夏初七与赵如娜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她是一个极为安静的女人,她来的时候,有时候会带上一本书,有时候会带来绣活。夏初七捣药,傻子捣乱,而她,就在一边安静的绣花。
有了她,夏初七收获颇丰。
一个荷包,一个鞋垫,一个绢帕,都是出自这位菁华郡主之手,那绣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看得夏初七想不佩服都不行。佩服之余,她忍不住诱惑,终于有一天“绣心”大发,准备亲自操刀绣一个香囊送给赵樽。她听说香囊这种东西是时下男女的定情信物。可当她绣出一个不像鸡不像鸭子不像鹅的鸳鸯之后,终是彻底打消了吃这碗饭的念头。
相处的日子里,她不怎么见赵如娜笑。
当然她也不怎么伤感。
自从那日离开侯府,陈大牛去了军营就再没有回去过。或者是有回去过的,只是赵如娜不知道而已,反正他没有再去她的那屋睡过,侯府里也没有再添旁的女人,每每旁人说起,都羡慕她,说定安侯是一个好男人,赵如娜听了,只是笑着说“是啊”。
他不回去,她的日子过得也很好。陈大牛的父母都是实诚人,不给她好脸色,也不会为难她,毕竟她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当今皇帝是她的亲爷爷,除了陈大牛那个不懂事的嫂子见了她,偶尔会酸不溜秋的损几句,她的日子很好。
夏初七有问过她那天晚上与陈大牛的事,可她不肯细说,就连“睡过了”,都是在她“苦口婆心”地问过好多次之后,她才说的。夏初七想想,总觉得这样的夫妻生活,实在有够糟糕。认真说来,这不是在冷战么?
生活里除去多了一个赵如娜,夏初七没有什么改变。
她还是一日一日的往宫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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