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暗了暗,东方青玄不仅不气,反倒低低一笑,“殿下,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赵樽眼睛微眯,冷飕飕看着他并不搭话。
“不对,是不了解你的女人。”东方青玄又欠揍的补充了一句,无视他的愤怒,低低笑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把她圈在深宅大院里,她能过得好吗?那不是她喜欢的生活,她想让你觉得她是一个有用的人,她想让你对她刮目相看,想助你一臂之力。最主要的是,她想与你平等,那是她的梦想。”
赵樽微微一愣,一动不动地看着东方青玄脸上的青紫。
“那是我跟她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东方青玄又笑,弯起的眸子实在好看,“天禄,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还能从你的脸上看见嫉妒的一面。”
“本王嫉妒你?”
“对,你嫉妒我,因为我比你更了解她,而且我懂得成全她的梦想。平等!她想要平等,你却从未给过她平等,只会让她在你怀里,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女人。”
赵樽铁青的面孔上精彩纷呈,各种情绪在那一瞬变幻无常。慢慢地,他丢开东方青玄的领口,站起身来,一身盔甲镀着阳光灿若金辉。
“那是你不懂得,她对我有多重要。”
静默一瞬,他不再看东方青玄,只冲着人群,沉着嗓子冷呵。
“所有将校集合,听候命令,整兵出发!”
看着赵樽大步离去的背影,东方青玄“嘶”了一声,吃痛地摸了摸嘴角,啐了一口鲜血,慢悠悠地爬了起来,灿然一笑,“真狠啊!”
做为北伐军的监军,东方青玄列席了渡河战前动员。可是在朝堂上,尤其是在军中,他并不是一个讨喜的人。可以说,中军帐里的将军们,就没有一个喜欢东方青玄的人。但是,大都督平素作恶多端,却是脾气最好的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气势很足,阵势很大,但唇上永远都带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众人都不喜欢他,但却不能不顾及他。他是带着洪泰帝的圣旨来的,拥有对军事策略监督并且提出质疑或者赏罚核准的权力。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他是老皇帝遥控指挥北伐军的一把剑,也是悬在赵樽头上的一把剑。
“本座以为,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让哈萨尔主动撤兵。”
在赵樽宣布了渡河决定之后,东方青玄突然笑吟吟地说了一句。
“理由。”赵樽冷冷反问,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两个人的态度都很暧昧,在刚刚打了一架之后,人人都以为这两人必定成为死敌,针锋相对。可谁也没有想到,一入帐中,二人却不约而同地带上“面具”,又一次变成了尊贵高冷的晋王殿下和貌美如花孤傲清冷的东方大都督。
“哈萨尔主力在大宁的驻兵处,位于喜峰山口,路通南北。卢龙塞更是依山而建,整个防御体系水都泼不进去,可以说扼紧了大晏军进攻的咽喉要地。此时与他硬碰硬,显然是不智之举。”
东方青玄如此了解战场形势,让座中诸将略为侧目。可赵樽却没有半点意外,只瞄着他,淡淡道:“依大都督所言,又当如何?”
东方青玄唇角一弯,“本座手里有一张王牌,哈萨尔必定投鼠忌器。”
赵樽冷冷一哼,“哈萨尔的妹妹?”
东方青玄眸子略有疑惑,可看着他,嘴角仍是邪邪牵起,“正是,有了她在,不仅哈萨尔会退出喜峰山口,也可保证她的安全。”
他嘴里第二个“她”指的是谁,旁人不知道,可赵樽却一清二楚。然而,坐在尊位上,他看着东方青玄,却拒绝了这样的提议,“大都督有所不知。本王打仗,从来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以一个妇人为饵,胜之不武。”
东方青玄向他一笑,“本座向来只重结果,不逞匹夫之勇。”
赵樽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心里对夏初七的忧心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扫视了一眼众将,他道:“诸位将军,如今的形势,大家都瞧见了。哈萨尔驻扎在卢龙塞,虽有天险为屏,但我方新胜,正是士气如虹之时,且粮草充盈,战之必胜。”
说到此处,他停顿一下,似是为了解释先前为什么“不战”,如今又要“急战”一般,似笑非笑地看了东方青玄一眼,淡淡道:“先前本王的顾虑,有了大都督在,相信都不再是问题。”
“打好!现在就打。”众将憋了几日,都很是兴奋。
“殿下,快下令吧。”
看着面前的沙盘,赵樽慢慢起身,“为今之计,宜早不宜迟,今晚日落时分过滦河,强攻大宁。晏二鬼率先锋营申时渡河,干扰兴州五卫的侧翼。大牛你带兵直插隆化,尔后转道喀喇沁,切断哈萨尔的后路和粮草补给,本王亲自率兵攻打卢龙塞……”
“那我呢?”听了半天,久久没有分配到任务的元祐急了。
赵樽慢悠悠地看向他,“右将军留守开平大营,以做增援,也免得我军丢失了根本。”
“啊”一声,元小公爷急眼了,“我不要留守。”
他吼得很大声,可军令如山,在赵樽的面前,再急眼也没有用。等他垂头丧气地走出中军大帐时,赵樽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低低嘱咐了一句,“少鸿,我交给你的才是最重要的军务。”
元祐斜着丹凤眼,满是委屈,“啥意思?”
赵樽压低嗓子,“把东方青玄带回来的那个北狄公主看牢了。阿七过了滦河,一旦有什么变故……她将会是阿七的生命保障。”
虽然他先前鄙视东方青玄,也狠狠揍了他一顿。可他知道,东方青玄做事向来有分寸。他在放夏初七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只要手里攥着北狄公主做人质,夏初七就算暴露了,哈萨尔也会有顾忌。
他不喜欢这样。可若是为了阿七,万不得已时,他也不妨走这一步。
渡过滦河,要到哈萨尔主力所在的卢龙塞,其实还有很远。经过三天的艰苦跋涉,夏初七领着几个人到达了半壁山。半壁山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有名的一个咽喉要塞。
她领的人不多,除了非得跟来的老孟和黑皮,还有东方青玄派给她的两名锦衣卫,一个是精通北狄语讳莫如深的如风,一个据说是东方青玄的暗卫,名叫拉古拉。
一听拉古拉的名字就像是草原人,夏初七稍稍有些奇怪。不过想想东方青玄的妹子都能叫阿木尔,也就释然了。时下形势复杂,不是所有草原部族都是北狄人,有一部分部落还是归顺大晏的,他们应该就是属于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她还带上了乌仁潇潇的贴身侍女阿纳日。有了乌仁潇潇做人质,阿纳日除了听命于她之外,哪里又敢胡说八道?再说,东方青玄唬人很是有一套的,当初夏初七都能被他吓住,何况是阿纳日?
“前方有一个哨卡。”
他们一路从滦河过来,全是北狄占领区,路上有哨卡一点也不奇怪,更何况这里是要道。夏初七抿了抿唇,看向如风,低低吩咐,“告诉阿纳日,就说乌仁公主回来了,要去卢龙塞与太子汇合。”
“是。”如风与老孟几个人都做草原人打扮。老孟他们不懂北狄话,如风却说得流利非常,他按夏初七的要求告诉了阿纳日,随即警告,“锦衣卫的手段你想必很清楚,不想你家公主出事,就不要耍花招。”
这一路上不止遇见过一趟哨卡和巡逻兵了,阿纳日也一直都很听话,但是如风每到一处都会警告她,以免发生不测。小姑娘听了,点了点头,嘴里直说不敢。
“干什么的?”
哨兵看见他们一行人,果然低低喝问。
阿纳日心脏猛烈的跳动着,咽了咽口水,才僵硬着说,“大哥,我是乌仁公主的侍女阿纳日,前些日子公主偷偷跑去南晏玩耍,回来时不幸被晏军俘虏,幸亏这几位大哥所救,我们是准备去卢龙,与太子汇合的。”
哨兵一听是乌仁公主,眼睛扫了过来,“乌仁公主?”
他们自然不识得乌仁潇潇,可她素有美貌名声在外,如今看看头戴面纱的夏初七,又看了看如风几个生面孔,明显有了怀疑,“公主可否取下面纱一观?”
阿纳日紧张一下,手心攥紧,又笑说,“公主在南晏染了湿气,脸上长了疹子,嗓子也哑了,受不了风,这才蒙了脸。你不识得我,不如找你们将军来?他兴许会识得我……”
听了她的话,那哨兵还有疑惑。如风却轻咳一声走了过去,“这位兄弟,我家乡就在初头朗,一直在南晏做毛皮生意,那日见晏军抓了乌仁公主,这才出手相救,又不远千里送过来……”
“如风!”
不等如风说完,夏初七阻止了他,上前一步,哑着嗓子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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