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全是怨言。
“平时我敢说吗?我哪次说了不是被你折磨得半死不活?”时小念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自大、易怒、狂躁、偏执,从来不相信别人,折磨完人就一句控制不住,难道全世界都该哄着你吗?宫欧,你真的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你应该正视自己的病情了。”
偏执。
她再一次提到他的病。
他在她眼里,完全不值一提,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她只记得他的错。
“呵。”
宫欧看着她,笑了,一张英俊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觉得不平静。
“时小姐……”
封德坐在副驾驶座上无奈地看向时小念,她这是要干什么?教导少爷还是刺激少爷?
“……”
时小念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脸,目光恍了恍。
她是不是语气太重了?
封德和她说过,要引导宫欧,而不是激怒,可她只是普通人,她也有情绪……
慕千初为她又受一次伤,她心里很不好受。
她转身想走,宫欧忽然说道,眼中带着一丝寒冷的笑意,“反正我是个偏执型人格障碍患者,就算我亲手杀个人,我也不会被量刑吧?”
“……”
时小念的目光一滞,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欧冷笑着道,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看着时小念对手机说道,“拦下慕千初,我要他没命爬到医院。”
他冷笑地发布命令,然后将手机丢开,眼中透着一股疯狂的邪佞,“如何,这回我的手段不下三滥了吧,我给他一个痛快。”
“你――”
时小念瞪着他说不出话来,浑身不由自主地发冷。
“你还不走?也许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宫欧勾着唇角,慢条斯理地道,“还是说,你知道究竟是谁错了?跪下来认错,或许,我愿意再打个电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时小念转身就跑。
没有求饶。
没有认错。
她跑了,她不顾一切地跑向一部车,然后扬长而去。
“……”
宫欧坐在那里,笑容僵在唇角,一双眼忽然失去所有的焦距,他定定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半晌,他伸出手按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疼。
从未有过的痛,像被谁用刀一样拼命地搅着,搅到血肉模糊。
……
时小念坐上车,保镖和司机都坐在车里,她急忙喊道,“赶紧去医院。”
说完,车子一启动,她连忙打电话给慕千初。
好久,那边才接通,她着急地喊道,“千初,小心,宫欧又派人来对付你了。”
“来不及了,时大小姐。”回答她的,却是艾伦如死灰般语气的声音,“他们将我们堵在华左天桥了。”
话落,就听到一声极大的闷棍声,通话断掉。
华左天桥。
就在前面不远。
“快去华左天桥!”时小念大声喊道,急切得不行。
每一次,她试图和宫欧谈论的时候,输的永远是她,他永远有办法折磨她。
这一回,是直接要慕千初的命。
也好,总比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宫欧耍着玩要来的好,痛痛快快一刀就不用受那么多折磨了。
车开到华左天桥,整个天桥远远的就被封了路,一堆的车堵在路中央,其中有汽车、有哈雷摩托。
时小念远远地望去,只见天桥上站了密密麻麻的人。
可见阵势有多大。
保镖见这阵势完全吓懵了,纷纷拿出电话准备报警,结果尖叫道,“搞什么,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没信号!”
“千初。”
时小念咬了咬牙,推开车门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
那一群堵着交通的人看了她一眼,没有拦她,让她往里跑。
时小念一路跑上天桥,看到眼前的场景,她的腿肚子发软。
黑压压的一群人持着钢管站在天桥上,慕千初、艾伦和几个保镖被围攻在中间,地上血迹斑斑。
众人用钢管往他们身上挥去,一下一下不重不也轻,完全是故意折磨,让他们死都不能死一个痛快。
“卟――”
艾伦和保镖都被打得趴倒在地上,慕千初从地上勉强站起来,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手按着胸口,嘴中虚弱地道,“把我的人放走!”
“死到临头还想救人呢!”
一群人大笑起来,笑他的自不量力,随即又是一闷棍打到他身上。
慕千初重重地倒下,一嘴的血。
所有人再次往他身上挥去。
时小念呆呆地望着这一幕,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人冲到慕千初身旁跪下,迅速弯下腰。
钢管狠狠地朝她砸来。
锐利的痛从背后传遍全身。
“啊――”
时小念痛得惨叫起来,人往下趴去,她的视线落在慕千初已经是一片血迹的背上,她迅速伸出手臂按住地面,不敢把重量压在他身上。
“小念……”慕千初趴在地上,试图推开她,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你走开。”
“是我连累你,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前面。”
时小念说道,声音颤栗。
对慕千初,她内疚自责,都是因为她,他好好的一个慕氏太子爷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她怎么有脸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钢管有一瞬间的停止,紧接着又打下来。
时小念痛得连连喊出声,手臂终于支撑不住,人倒在慕千初的背上。
钢管敲下来,像是要震碎她的每一根骨头。
“小念……”慕千初趴在她身下,听着她的惨叫,心疼不已,却没有一丝力气阻止她。
钢管一阵一阵地挥下来。
痛苦,难以忍受。
时小念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打散架了,虚弱地倒在慕千初的背上,头发散开,一张脸煞白。
好痛。
好累。
“……”
打到最后,时小念也不再叫了,因为叫不痛了,她望着前面,有个保镖浑身是血地倒在那里,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死了。
察觉她坚持不住,慕千初咬着牙道,“坚持住,小念。”
“……”
时小念痛到说不出话来,她倒在慕千初的背上,听着他的声音传来,“花田,我们还没去老家的花田。坚持住……”
“老家的花田,好美。”
时小念睁着眼,汗水迷过眼睛,模糊她的视线,她喃喃地重复着。
“我还没见过,呃……陪我去……看花田……”慕千初说得吃力,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让他猛地转过身,抬起手臂一挥。
钢管没落在时小念的身上,重重地落在他的手臂。
那些雨点似的钢管砸击忽然停下。
时小念慢慢抬起脸,汗水模糊她的眼睛,她望见宫欧颀长的身体站在那里。
她望不见他的表情,不用想,一定又是高高在上的。
原来,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被打。
原来,他一直看着……
“时小念,最后一次,如果你想活命,就爬到我面前来!”宫欧的声音高傲阴沉,如掌握生死的判官。
时小念倒在慕千初的身上,吃力地仰着头,视线模糊地望着那张脸,沙哑艰难地开口,“所……有人……都、活。”
“不要妄想!”宫欧冷声打破她的美好愿望。
慕千初已经改为仰躺在那里,胸膛上承受着时小念的重量,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已经不太均匀了。
他看着胸前的女人,虚弱地开口,“够了,小念,走……”
她能活,总是活的好。
他争不过宫欧,斗不过宫欧。
“……”
时小念想说什么,痛到说不出来,一双纤细的手动了动,像是要爬起来。
“……”
慕千初见状,满是鲜血的唇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头往后仰去。
力气尽失。
再也仰不起头。
宫欧站在那里,看着时小念的动作,颀长的身体僵直,脸部轮廓绷紧,一双黑眸直直地望着她,呼吸瞬间摒住。
起来。
起来,或者给他一个示弱的眼神,他会立刻抱她离开。
时小念趴在慕千初的身上,满脸痛色,手指颤抖得厉害。
宫欧的呼吸一下子敛住,再也忍受不了,抬起腿就要朝她过去,就见时小念颤抖着摸向自己的手,摸向无名指。
“……”
宫欧的身体再一次僵硬。
她不是要爬向他,她不是要一个人活命。
时小念咬紧牙关,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她一动全身就疼,她的动作缓慢地摘下戒指。
“时小念,你敢--”
宫欧歇斯底里的吼声传来。
时小念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下摘戒指,直到戒指全部脱离她的无名指,她用尽全力一丢。
戒指落在一滩血泊中,切割成心形的钻石被血液染红。
她吃力地抬起头,看不到宫欧的脸,只看到宫欧的胸膛,他太高了,她仰望不到。
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她仰望不到他。
偏偏他们之间全耗了那么多的时间,现在,一切都了结了。
时小念从嘴里慢慢吐出两个字,“魔……鬼。”
“……”
宫欧站在那里,黑眸死死地瞪着那枚落在血泊之中的戒指。
那是他送她的戒指。
她摘下来了,不屑一顾。
她宁愿死都要和慕千初在一起,他为她做再多都及不上一个慕千初。
她只记得和慕千初的花田,却忘了,她还欠他一次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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