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毛侍郎出使周国,彼等便提出要求割让河东,如今局势危急,也只能忍痛出此下策。”
割土求和大出血,陈顼早就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
“河东可以还给他,若是还不行的话,再把武陵给他也可以,你去了之后,定要把握好其中分寸,万万不可让其得寸进尺。”
“陛下,将河东还给周国还能说得过去,要是再割武陵,那上上下下都不好交待啊。”
徐陵苦着一张脸说道。
但凡和谈,若是占了便宜还好,若是割土赔款,这主持和谈之人多半要被人骂作国贼,他可不想因为这事影响到自己一世清名。
“武陵虽名为陈国之土,但实际上却被蛮人占据,至今连官府都不能立足,不如先割给周国,两国暂息干戈,等日后国家强大之后,再抢回来便是。”
陈顼这话说得有些不甘,但确实也是他心中所想。
徐陵略一沉吟,却道:“还是不大妥!陛下,如今周国已经占了黔中,若再将武陵让与他,对湘州可就威胁大了!”
“那些蛮人岂是好相与的?”
陈顼冷笑道:“周国占据黔中已经十多年,但那些蛮子还不是说反就反?即便将武陵郡给他,三五年内彼等也休想从武陵威胁到湘州!”
“等我腾出手来平定韩贼,到时再对武陵用兵,周国又能奈我何?”
徐陵见他心意已决,只得无奈地应承下来。
正要告辞退下,陈顼却又对他说道:“毛侍郎出使齐国之前,朕曾让他对周国用间,如今一晃已过去两月,你入周之后,不妨打听一下有何反响。”
……………………
攻下京口之后,卜僧念右路军势如破竹,短短五日之内,便分兵攻破晋陵郡曲阿、延陵、晋陵三县,随即不作任何停留,继续沿丹徒水道南下直逼丹阳。
马三兴的中路军也没有闲着。
陈永定元年(五五七年),陈霸先篡位自立,梁朝最后一位皇帝萧方智被封为江阴王,置江阴国,但只过了一年,陈霸先便将年仅十六岁的萧方智和他两岁的儿子杀害,改封梁朝宗室萧季卿为江阴王。
身为前朝宗室,又被逼做了这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江阴王,萧季卿对韩军的到来根本没有任何抗拒。
马三兴大军刚到江阴城外,他便指使门客伏杀了朝廷任命的国相高默,献城投降。
有萧季卿出面,江阴王国下领江阴、利城、梁丰三县不战而降,马三兴得以轻易南下,兵围无锡。
而这个时候,韩端所领左路军已经进入了山阴镜湖。
孔合已经提前得了信,带了数名孔氏子弟守候在曹娥江口,此刻刚从小船上登上金翅大舰,他便满面笑容地对韩端说道:
“六郎,你们……这来得可真是快。”
从寿阳回山阴之后,孔合仍然有些提心吊胆,如今见韩端率大军来到,他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韩端招呼丈人落座之后,方才笑道:“原本是想先取了上虞、余姚二县再来山阴,谁知两县一见我的大纛便连忙派人请降,这就省了我不少手脚。”
孔合也是笑道:“几年前你家只有两千家兵时,便能轻易灭了魏氏,如今率十万大军行征伐之事,彼等又岂敢拿自家性命来冒此风险?”
以一县之力,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十万大军围攻,破城是必然之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上虞、余姚两县的县令都明智地选择了献城投降。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鲜见,只要拿下州治、郡治,下领县城多半不会再作抵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县城被攻破之后,后果实在是太严重。
县令、县丞、县尉等主官被砍头是必然之事,若碰到杀性重的将领,屠城也不是不可能。
“今日刚接到消息,卜僧念已经拿下了晋陵,正往义兴进军,马三兴也取了江阴,目前正在攻打无锡,却不知山阴这边,丈人安排得如何?”
“人手都已经进了城,分散在孔家各处商铺以及孔台、孔常等家中,只要大军一攻城,彼等便能在城中作为内应。”
听到这儿,韩端突然问道:“余姚虞氏愿助我行事,如今已派了两名子弟入我军中,却不知谢氏作何打算?”
孔合叹息道:“上次回来之后,我便去找了谢氏家主说了你的条件,但他直到如今都没给我回话,我估计他是想看看形势。”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你说的士绅一体纳粮,士族肯定不能接受。”
“鼠目寸光!”韩端闻言,却是一声冷笑,“他以为没有谢氏相助,我便不能拿下山阴?我取了三吴之后,还不是照样士绅一体纳粮?”
“原本想着都是山阴乡人,给彼等一个机会,谁想他却不领情。”
孔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除了安排在城内的人手之外,守城军士之中也有孔虞两家的子弟,山阴必破无疑。”
无论何等样的坚城,最怕的就是从内部攻破,有孔虞两家作为内应,韩端根本就不担心破不了城。
沉吟片刻,他又问道:“卜僧念三日前便破了京口,山阴这边情形如何?”
“昨日才开始往城内聚兵,城内最多不超出三千人。”
南朝的州郡兵和北朝的府兵大抵相似,只是没有实行均田制,不能分田,也没有饷钱。
除了少数在城内维持治安以及被将领们当作厮役使唤的人以外,大多数郡兵平时都在自己家中,只有训练、大会试和战时才会集中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想将会稽郡的郡兵全部召集起来就根本不可能,因此孔合才会肯定城内的士卒不会超出三千。
“对了,你让人送来的讨陈檄文我已经命人四下传扬,效果非常不错。”
韩端正色道:“如今我与陈国已经开战,陈叔陵再无顾忌,我估计他即将会对孔家动手。”
“事不宜迟,今日我便围了山阴,争取明日将此城拿下,否则夜长梦多,又生枝节。”
孔合见韩端神色凝重,却是微微一笑,道:“六郎只管放心,此事我早有安排。”
“我孔家自汉末南迁至今,在山阴扎根已经数百年,如今虽然稍显势弱,但也不至于毁于一个刚来会稽的黄口小儿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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