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散朝,回到了自己的后宫,贴身的太监小跑着跟着肩與询问:“万岁,今日的晚膳,摆在皇后还是哪位贵妃的宫中?”
崇祯只有一后两妃,这还是当初自己的皇嫂做主给安排的。
好在嫂子慧眼,周皇后和田妃袁贵妃,她们都是按照大明的祖制,在民间清白之家选出来的,贤德淑良,和自己的嫂子一样,从来不干涉政治,更没有宫廷内斗,和睦的很。
这虽然好,但却让崇祯感觉在政治上非常孤独,想说个心理话的人,让她们帮自己拿拿主意都没有。有些话,是不能和外人说的。
坐在肩與上,沉吟了下的崇祯对这个太监道:“我今日早朝匆忙,没有来得及去皇后那里请安,我们去那里吧。”
这个心腹太监立刻应答,然后先一步跑去张皇后的慈宁宫报信。
崇祯对自己的嫂子的心态是亦嫂亦母,无比的尊重。
小的时候,每日就毫不忌讳的奔跑在嫂子哥哥的寝宫,对着嫂子说些和他的年龄不相符合的浑话,而每日悄悄的出宫,还会在回来的时候,悄悄的给嫂子带些市井中的特色小吃,兴奋的给嫂子讲些外面的传奇故事。
而对于这个小叔子,没有孩子的张皇后,也是如对待自己孩子一般的溺爱,在天启起居注中记载,有时候连天启都嫉妒的批评:“对我的这个弟弟,要教导而不是一味的溺爱,一旦未来他要担当大任,被你这样一味的惯着,性格做事会出现偏差,该怎么得了。”
天启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对这个弟弟也娇惯的不得了。有一天,等弟弟一家吃饭却不见,当时派太监去催促,那个太监去埋在古籍中的弟弟吃饭,当时太监恭敬的对朱由检道:“皇上有旨,请信王过去用膳。”
当时朱由检皱眉:“别转弯子,我哥哥到底怎么说。”
这个太监就直白的道:“皇上口谕,小兔崽子,赶紧过来吃饭,否则打断腿。”这样的语气,是兄长,但更像是父亲。
想到这里,就想起了那敦厚的哥哥,崇祯的眼圈就再次发红,仰着脸,努力的让眼泪倒流回去。皇帝,是不能哭的。哎——皇上,连痛痛快快哭一场的权利都没有。
来到嫂子的宫门前,早就得到通知的嫂子,在宫门上挂了一道珠帘,她就在院子里,坐在秀墩等着。
看着这道珠帘,崇祯的心中无比的失落,自己再也不能如以前一样,连个招呼都不用打,直接跑进去,然后趴在嫂子的身边,看她绣花,跟哥哥辩论朝政想法啦,那样的时光是多么的让人眷恋啊。
然而就是现在这样,外面的大臣们,还造谣说自己和嫂子不清白,非要将嫂子移宫万寿寺去。
他们连自己这最后的一丝亲情温馨也不给自己留,文臣混蛋,可恶。
在宫门的门槛外,给嫂子跪倒施礼:“由检拜见皇后,小弟,拜见嫂子。”
张皇后皱下眉:“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君,我是臣,君不能给臣行跪拜礼的。”
崇祯坚持:“你是嫂,长嫂比母,小弟拜的嫂子。”
张皇后说不过他,就笑着让他坐在了门口。
崇祯坐下,然后就如往日,开始聊家常,聊今天的事。他就那么娓娓的说,张皇后就带着微笑静静的听。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弟的艰难,只要自己听,就是对他最大的慰籍。
结果今天越说崇祯越激动;“事先说好了的,周道登今天长朝上,只要赵兴提出锦衣卫重要,不能裁撤的理由,他就应该站出来附和,然后决定保留精简的锦衣卫的,结果那个滑头,竟然站出来说起了车轱辘话。哼,一个堂堂的首辅,竟然没有一个决断的能力,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在嫂子面前,崇祯从来不用隔阂的朕,而依旧如当初一般的我啊我的自称。
看着自己这个还没真正成熟起来的弟弟,张皇后不得不安慰他一下:“皇上,这大明的朝局,其实就是君权和臣权互相制衡的。在平时还好,双方互相制约,相互相辅相成,这也就是大明出了什么样的皇帝都有,唯独没有暴君昏君的原因。”
嫂子难得的说些朝政的事,崇祯当下仔细聆听。
“朝臣们推荐的阁臣,就代表着他们的思想想法,做为皇上的,不能干涉,否则就会坏了制度,对于这点,皇上要仔细了。”
“难道他们推荐出一条狗,我也必须同意吗?”崇祯有些气急败坏。
张皇后微微一笑:“后宫不干政,祖训我是不能忘的,但今日你我叔嫂说些家里话,应该是没有什么的。”对于这个一会急功近利刚愎自用,一会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小叔子,张皇后是一面心疼他的孤单,一面又替他担心,不得不绕着弯子说道说道他,毕竟,自己今年二十五,比这个刚刚十九的毛头小子阅历多点。现在的大明江山啊,就这个孤独的孩子在苦苦挣扎支撑啦,这怎么不让人担心,如果自己再拘泥于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那么,这个烂摊子的大明就真的危险了。
崇祯微笑点头:“嫂子,今日就说说家里话。”
“皇权臣权的对立,是好事,但过于退让君权,就会出现先祖被群臣逼迫几十年不上朝,朝廷事悉数被权臣把控局面的事情发生。但以你的性格,是不会甘心撒手不管的,到时候,必将和诸位大臣起了冲突,反倒会糜烂了国家。国家国家,国虽然在前,但国是维护咱们这个家的啊。”
崇祯听着,默默的点头,认为嫂子说的透彻。
“当年你哥哥懦弱,但为了维护咱们这个家,才重用了魏忠贤,重用咱们家的太监和咱们的亲军锦衣卫,亲军禁军,这样一来,虽然也时不时的赌气做做木匠逃避,但一旦他有什么重大的举措想法,外面还是听的,还是能施行的。所以啊,咱们家里也需要用些托底的人,能坚定的站在咱们身边,维护皇权。”
崇祯想了想,东厂臭了,而且他们对大臣们已经畏之如虎,胳膊肘已经向外了,京营张维贤倒是忠心耿耿,但已经独木难支,剩下的锦衣卫,骆养性能力平平,和文官也斗不起来。
“怎么样能让一个人真心的为我所用啊。”
张皇后微微一笑:“孤臣,堵死他所用的路,做一个只能依靠我们的孤臣。”张皇后难得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崇祯愣住了,看了再看嫂子,然后站起来,默默的给嫂子施礼,低着头默默的走了。
看着萧索瘦弱的小叔子,这个顶着老大帝国的年幼皇帝,张皇后心中哀叹:“列祖列宗,请原谅我的迫不得已吧,这个大明,其实,就剩下我们叔嫂啦,我不帮他,大明,祖宗的江山,就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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