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偏西的时候,负责警戒的毛仲明营的将士,在秋老虎的暴晒下,已经精疲力尽,努力站的笔直的身子,也已经有些摇晃。无数的将士的嘴唇已经开裂,汗水顺着头盔的缝隙,顺流而下,湿透了内甲。他们的严整的队形开始涣散,悄悄的抬眼看着天色,努力的咽了一口没有的口水。再坚持两个时辰,太阳就落山啦。
正在欣慰将士们训练中培养出来的坚韧和纪律的时候,远处北方有闷雷响起,一层灰蒙蒙的乌云腾起,那不是闷雷,那是马蹄声,那不是乌云,那是铁骑扬起的尘土。
一匹浑身浴血的战马,战马上趴着一个同样浑身浴血的锦衣卫侦骑,背上插着几支雕翎箭冲了过来,一面跑,一面声嘶力竭的大吼:“建奴进攻,建奴进攻。”还没等冲到跟前,就轰然扑倒在海滩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赵兴立刻冲到战鼓前,抡起鼓槌敲响了备战的鼓声。
激昂的鼓声,紧迫的敌情,让那些精疲力尽的将士立刻打起了全部的精神。毛仲明立刻抽出了腰刀,大声的奔驰在队列前面:“全体都有,燧发枪两段射击队形,打刀排成拒马,刀盾兵全力保护,杀奴,杀奴。”
随着一声声将令的下达,大阵再次爆发了激情。燧发枪的射速快,再加上定装火药铅子,两段射击就能形成绵密的阵型。等火枪过热的时候,打刀队,就能阻挡住骑兵的冲锋。而刀盾兵开始替火枪兵掩护敌箭,拒马对敌的时候,就可以砍杀破阵之敌。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人,东江镇的将士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准备。
他们心中满怀仇恨,因为仇恨而让他们面对仇人,不是恐惧,而是兴奋,也因为仇恨,让他们渴望战斗,因为渴望战斗,让他们没有慌张而是更加的好整以暇。是的,现在用这个词来形容东江镇的将士,再恰当不过了。
因为码头还没有建设完,大炮没有上岸,就连需要战车运送的大喷子也没有依托。现在,就看毛仲明所带将士的勇敢了。
毛可喜见敌人杀来,立刻收拢了伐木的将士,大声下令,一半的将士立刻武装起来,抓紧休息,准备随时加入战队。而剩下的兄弟则不顾一切的抓紧修建码头,准备让炮兵上岸。
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
而这里刚刚整顿完毕,在北面,后金的大旗开始铺天盖地的出现,无数的骑兵如乌云一般压了上来。然后驻马在两里远的地方。那是骑兵发起冲锋的最佳距离。
看着铺天盖地的敌人骑兵,赵兴身边的登莱水师总兵官张大可双腿轻轻颤抖,哆嗦着嘴唇向赵兴请求:“指挥使大人,敌人来势太猛,我们的战舰是不是往外海挪动一下?”
赵兴看了一眼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怕什么,建奴没有大炮,根本就打不到你,他们的骑兵再凶悍,也不会跨海砍杀你。”然后下令:“将战舰侧旋,将大炮对准建奴,用舰炮支援岸上的毛仲明队伍。”
张大可一咧嘴,嫌自己嘴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锦衣卫见官大三级,出京就算钦差,自己还真惹不起。
于是赶紧下令按照赵兴的办法办。
结果这里令旗一下,大船调头,整个舰队却乱了起来,有的执行将令,但更有的已经吓破了胆,舰队一动,他们立刻就准备趁乱逃到外海躲避战斗。
赵兴一见大惊,立刻命令张大可下令,外逃的船回来,但即便张大可如何阻止,但船不像陆地,根本不能冲过去行军法,想要行军法,那你也得等回到岸上。
正这时候,赵兴冷着脸对身边的智风下令:“发信号,命令各船上的锦衣卫兄弟行军法。”
随着一阵锦衣卫独有的军号声响,各船督战的锦衣卫兄弟毫不犹豫的行动起来,押着各船船长归队,侧旋大炮对敌。
有的不尊命令的,锦衣卫毫不犹豫的给予砍杀。
但还有一条战舰,夺了锦衣卫的刀,继续向外海逃窜。
赵兴立刻下令:“命令靠近的战舰,全力发炮,击沉逃跑战舰。”
这种宁可击沉,也不让逃跑的将令,张大可闻听当时大急:“指挥使,钦差大人,万万不可啊,那都是国朝大将啊。”
赵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临阵脱逃,死罪,杀我锦衣卫,谋逆。难道你敢包庇谋逆者?”
智风的绣春刀毫不含糊的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大可咕咚跪倒:“大人,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赵兴不想难为这个在抗清战争中,因为登莱陷落,最终举家举火自焚有骨气的将军,冷冷的道:“现在,本钦差接管登莱水师,请张将军做我的参军吧。”
张大可不知道赵兴为什么不再为难自己,他接管登莱水师,自己就可以不负责后续的好坏了。但请做参军,一来是赵兴不懂水战,他毕竟不是万能的,同时也在告诉张大可,我没有剥夺你的军权,没有撤销你的军职。
随着赵兴的一声令下,靠近南面逃跑的战舰,立刻对着那个逃跑的战舰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炮火。大明水师,再这个年代,属于无敌的存在,即便后来灭亡,那也得是自己将所有战舰炸沉,而不是被敌人炸沉的结局。转眼间,那条叛逃的战舰就碎裂倾覆,不大一会,就消失在了大海之中。
张大可建议:“派出小船救援那些洛水的将士吧。”
赵兴连看都不看一眼:“怯战者,不配活在这个勇敢者该生存的世界。”
舰队所有的人,就都眼睁睁的看着洛水的同伴,最终葬身大海,为此他们瑟瑟发抖。
赵兴救援大凌河对建奴的战斗,竟然以自己先干掉自己的一条战舰的形势,掀开了大幕。
看着海面万炮齐发硝烟未尽,阿济格没有笑明军的窝里斗,反而面色严肃的对莽古尔泰道:“敌人如此狠绝,足以说明,赵兴是真的一个为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如此可以推断,他指导重建的东江镇,也绝对不是一个一触即溃的军队,看来,今日我们将有一番死战了。”
莽古尔泰也皱眉道:“看东江镇的服装装备和阵型严谨程度,也不是原先的东江镇可比了,看来,我们的敌人已经脱胎换骨了。”
有了共同的认知,阿济格道:“而现在他们海滩列阵,我们骑兵的环绕骑射被大海限制,不能发挥效力,而沙滩松软,我们的战马也奔腾不起来,看来,我们今天将是一场苦战。”
莽古尔泰仰天狂笑:“要打就打最猛的虎,要啃,就啃最难啃的骨头。东江镇脱胎换骨又如何,战场形势对我们不利又如何?打就打最强悍的敌人,这才够劲。”
被莽古尔泰的豪情一带,所有的将士都热血沸腾,他们一起举起了弓箭弯刀,对着敌阵大声呼喊邀战。
阿济格赞声好:“既然这样,我们就给他来个硬碰硬,看看是他强还是我硬。你我分作两个锋矢,杀过去,插进去,将海滩的敌人歼灭。”
莽古尔泰大喊一声好,然后两个旗两万的勇士,分作两个锋矢阵型,以最精锐的白甲在前,以红甲掩藏在内,牛角号声起,开始对毛仲明的东江镇战阵发动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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