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尸术。
这是一种极为阴毒的邪术。它能使已经死亡的人在一定的时间内正常行动,并减慢尸身腐烂的速度。技术精妙者,甚至能让人完全看不出被驭使的人早已变成一具尸体。
那个黑签……它是配合驭尸术来压制死尸腐臭气味的!
这个完全不能怪傅白之前没看出来。其实以他的道行,哪怕外表上分辨不出,也可以通过气味来辨别。
但这种黑签却偏偏压制了唯一一个能够判断的根据。
主使的人做了万全的准备,但目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傅白推开大门,提着刚刚修好的绣像伞冲了出去。
湘静绝对不是仅有的遇害人。
傅白笃定这一点,在分阁内寻找幸存下来的人。
但等他出去的时候,外面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刚才还好好守夜的女修们纷纷倒地,呈现出一番死态。
她们早就被杀害了,之前只是构成了一番有生气的假象,专门演给郑元君郑阁主看。
傅白用最快的速度在阁内查看一圈,非但没有发现活人,反倒发现少了一个。
那个叫小朵的姑娘呢?
他正在找寻着,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后方有什么动静。傅白迅速赶过去。在草丛里,一个侧躺的女修痛苦地蠕动着。
“呃、呃……”
她的喉咙里冒出短促的喊声,艰难地往草丛外面爬着。傅白托起她的身子,扫了一圈浑身伤口,试图最后挽救她的生命。
女修转过脸来,望着傅白,缓慢地伸出手,搭在他的侧脸上。傅白忽而意识到什么,立马将她的身体抛下。
但是已经晚了,从他的侧脸到衣服前襟,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那位濒死的女修达到目的,笑容里有一丝痛快。她脖子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气,死不瞑目。
“这下可麻烦了……”
傅白当前的处境非常不妙。全分阁的人都死了,他是仅有的幸存者。此时不管他逃与不逃,都会被当作酿成惨剧的真凶。
这是一个圈套,专门为他准备的圈套。
从有座山庄开始,一切就都是安排好的。为什么选择有座山庄,因为它距离雷劫派最近,而且傅白与它有交集,不可能坐视不理。之后的天工阁分阁,也是因为那是傅白经过的地方。就算不是天工阁,也可能是任何一个他会途径的地点。
至于飞霜阁分阁的事,就更是事先准备好的。只等着傅白被带到这里来。
萧振……
孤鸿殿早已背叛了修真界!
傅白听见外面传来人声。不多时,有人破门而入,与孑然立于中庭的傅白打了个照面。
飞霜阁的郑阁主一人冲在最前,看着遍地的弟子尸体,愤怒得浑身打颤。
苍雪派的人、落霞宗的人、孤鸿殿的人……还有云踪阁的人,以及许许多多傅白不认识的门派,仿佛算准了这一时刻,一齐涌了进来。
萧振这次没有上前,而是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看戏一般悠闲地站着。
郑元君的剑一瞬间就抵在了傅白的脖子上。这位素来以沉稳出名的女阁主难得红了眼睛。
“你……杀了……”
她的脸在细小地颤动着,嘴唇不受自己的控制,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郑阁主,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这并非我所为。”
傅白淡淡地说。
“你怎么能!我的弟子们……”
郑元君悲愤地咬住嘴唇,手中的剑眼看着就要割断傅白的脖子。
燕承天用两指夹住了她的剑,把它轻轻移开。
“燕掌门!”
“郑阁主,莫要冲动。”
燕承天向后看了一眼,飞霜阁的女弟子余筱筱走上前,把师父扶回去。
随后,燕承天对上傅白的眼睛。
“雷劫山大弟子傅白,你屠戮有座山庄、天工阁、飞霜阁三处,庄主李停云、分阁主孟四斧、飞霜阁一众女修皆化为你剑下亡魂。你罪行滔天业障深重。众修真门派决定于琅台仙会审判你犯下的罪过。你可认罪?”
“我不认罪。”
傅白和修真界众人呈对峙之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有座山庄出事之时我根本不在,天工阁分阁一事有我师弟作证,至于飞霜阁的女修,但凡你检查一下她们的尸首,你就能发现她们早在我到来之前已经死去。燕掌门,这一切分明就是圈套。”
“你说这是圈套,”萧振在此时忽然开口,“那么傅白,为什么这个圈套独独针对你呢?如果说这背后是黄泉界的人在指使,他们花费这么大力气,难道就为了栽赃你一下?反过来说,这是不是也说明你和黄泉界的渊源非比寻常呢?”
萧振口才惊人,这下子不管怎么解释,傅白都与黄泉界拖不了干系。
一同前来的修士们,已经开始催促燕承天把傅白抓起来。
燕承天的神情纹丝未动,他抬了下手,让众人安静。
“傅白,你若想辩解,在仙会上,自然会给你机会。但现在,你需要跟我们走。老夫也得给修真界的人、给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等到了仙会,哪里还有辩解的余地。
“虚伪。”傅白冷笑道。
他不相信凭借几个修真大派的本事,什么都查不明白。就算查不出真凶,那也该能调查出来傅白有很充分的不在场的证据。
无非是要趁这个机会,把他折在里面。
他骂了燕承天一句,底下的修士们不干了,声音渐渐地嘈杂起来。苍雪派随行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弟子,楼肃被燕承天关起来了。云踪阁的阁主和三个真传弟子没来,只是一个阁主的陪侍过来。
各式各样杂乱的愤怒的宣泄的声音充斥着傅白的耳朵,将孤军奋战的他包围起来。
燕承天要他交出绣像伞,傅白拒绝,他又低声说:“想想你在雷劫山的师弟师妹们……”
“你在威胁我。”
傅白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燕承天不再言语,只是伸出了手,扬声道:“仙器绣像伞暂由苍雪派保管,事后将赠予有缘人,请诸位做个见证。”
傅白握伞的手紧紧地攥住,缓缓地举起来。察觉到主人情绪的起落,绣像伞不安地震动起来。五个器灵还没有到苏醒的时候,但似乎意识到傅白有危险,隐隐有强行醒来的征兆。这个时候作出此种举动完全是在冒着让自己灰飞烟灭的风险。傅白不会让它们这么做,他的手掌在伞面轻轻拂过。
绣像伞最后嗡鸣了一声,像难过地呜咽着,慢慢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它再次陷入了长眠,不是傅白的话,没人再能唤醒它。
燕承天接下绣像伞,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贪婪。但他紧接着把它交给门派弟子,随后又从后者手中接过什么。
哗啦……一条长长的锁链坠了下来。
“虽然这样做很不得体,但是傅白,我们也为了以防万一。”
他想用这个捆住傅白。
“不必了,”傅白说,“这条锁链困不住我,我想逃,在场的没一个能拦住。别人没数,王明心你心里肯定有数。”
王明心忽然被点到名字。他是真正和傅白交过手的人,知道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为了避免激怒傅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对燕承天一颔首。
“那便算了,”燕承天收回手,“留几个人在这里,协助郑阁主安葬女修们。剩下的,一并前往苍雪派,参加琅台仙会。”
长长的队伍在黑夜中向前行进着,沉默无声。傅白走在中间,前后都是严阵以待的修士。他看了看天边,一点月光都没有,天是黑的。
萧振来到傅白的身边,问他:“傅白仙长,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傅白的眼睛望向前方无尽的黑暗,“修真界的人眼是瞎的、耳是聋的、心是黑的,没什么好说的。”
萧振轻笑一声,仿佛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
“人们喜欢看什么呢……”
在黄泉与人界之交,有一处属于黄泉之主的别院。说是别院,其实更类似于一个常驻的军营。这里按照主人的喜好,布置得如同仙境。亭台轩榭、碧水清莲……乍一看仿佛重回人间。
前提是不去看那些乌压压地立着的魔兵与妖兽,他们占据了每一处能落脚的地方,簇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黄泉的左使和右使静静地陪在白影身后。
“人们喜欢看的是……高尚的人行卑鄙之事,贞洁的人有堕落之行。看单纯的人变坏,老实的人算计,强壮的人患病,看富贵之家家道中落,有德之士背负冤名。人啊,对丑的、恶的掩鼻而过,仿佛避之唯恐不及。但眼睛却忍不住偷瞟,嘴巴碎言几句,最好再踩上那么几脚便痛快无比、畅然无比,天地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畅快之事了。”
他停在这里,目光远眺。在这片莲花池的中央,建有一处观鹤台,上面落有一只混身雪白的鹤,在安静地休憩着。
“你们看那鹤,高洁、纯然、与世无争。这世间怎会容忍这般美好的事物呢?”
他的手掌一翻,一股暗红色的龙息瞬间包围了鹤台,将其碾碎。沉睡的白鹤被惊醒,惊慌地拍打着翅膀要飞远。然而从淤泥里忽然爬出无数死魂,泥泞的手拽住白鹤的双腿,不让它飞走。它挣扎着,发出哀哀的长鸣,洁白的翅膀染上污泥,渐渐地变得沉重。
“那些陷入了泥潭的人不会飞,白鹤会飞。他们想让白鹤带着他们飞远,但白鹤又怎么能救走所有人呢?于是人们就说,鹤啊,你真没用。然后呢,他们拖着本能远走高飞的白鹤,一起死了。”
淤泥淹没白鹤的头顶,那只优雅动人的鹤,就这么葬在了莲花之下。
白衣的人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右手轻轻一抬,挥下。
“出发吧。”
身后的魔物们爆发出排山倒海般兴奋的吼声。
……
仙界天门。
浩大的天兵等候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十二仙中的五位——华阳、冒山君、红微、持戒、玉手,站在天兵和众仙之前。
天帝位于最前,和天兵们离得有很长的距离。一面镜子立在他面前,可以通过它来看到下界的景象。
“傅白已经被苍雪派的人带走了,应该要带到苍雪之巅,”华阳操控着镜子里的影像,同时为天帝解释,“在那里要举行琅台仙会。”
天帝没有说话,只是双眼跟随着傅白的背影。
华阳还想继续追踪,忽然感知到了什么。
“帝君,黄泉界好像有动作了。”
天帝看了他一眼,华阳会意,立刻追查到异动的源头。
“是、是雷劫山……他们要赶往的目的地是雷劫山!”
“雷劫山……”天帝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帝君,雷劫山是对傅白来说很重要的地方,我们——”
“时机未到,不救。”
华阳楞了一下,有点急迫地说:“可是傅白……”
“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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