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可聊的吗。
亚索小酌了一口酒,等待下文。
“如果说,你最后悔的事情是那晚一时冲动离开剑塾上战场,那么第二后悔的事对你来说是什么?”
亚索的眉头拧在一起,换个严酷的问法,这就是再问他这么多罪名那个让他最悔恨。
擅离职守当然是最让他后悔的一件事,如果那晚他没有离开,后面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一步错步步错。
即使他证明了长老不是他杀的,但其他人的死已经无法挽回。
而在他铸成的那么多错误中,除了擅离职守外最令他后悔的,无非就是……
“在逃避追捕的过程中,我遇到了我此生最可怕的对手——追风者永恩。永恩是我的同门、也是我的兄长,为了给人们一个说法,为了身为剑客的荣誉,他必须也必要来将我抓拿归案。”
或许是亚索技高一筹,或许是永恩不忍下杀手,最终他都死在了亚索剑下。
手指的用力让碗里的梅酒开始颤抖起来,亚索每每回忆这一幕都会想起永恩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抛下荣誉,便只剩苟且。
卡恩点点头,亚索能伸不能屈,必然不会跟永恩回去,这一战无法避免。
“我亲手杀了永恩,在他弥留之际,我说我并没有杀害长老,恳请他的原谅。但永恩临死前只是告诉我,杀掉素马长老的是御风剑术,而我是唯一一个可能掌握此术之人。”
永恩至死也没有说出原谅的话,这让亚索非常内疚。
他来到崴里谒灵,唯二想见的人无非就是师傅和兄长。
“绽灵花不开,你谁都见不到。”卡莎跪坐在地,把双手平放在大腿上。
“大地伤愈,自会绽放。我会苟且等到那一天。”他将酒喂给剑刃,一环肉眼可见的风摩擦着刀身,随着淌下的酒水涤去了剑刃上的血迹。
就算真相日后被证明了,他也要见两人最后一面。
别人的改观对他来说丝毫没有得到这俩人的原谅重要。
“如果永恩没有死呢?”
“这可一点都不好笑……”亚索看着表情严肃的卡恩,没有看到任何酒醉的迹象。他说道:“我亲手手刃了他。”
“死过一次的人就是真的死掉了吗?如果精魂回到身体里,他是否能够重生呢?”
在艾欧尼亚,死亡带着人从物质领域来到了精神领域,但这里两界的帷幕如此稀薄,去而复返似乎并不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死而复生,这是不可能的……”亚索捏紧了拳头:“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卡恩继续倒酒,不紧不慢的说道:“他是死在了你手里,但却因为心魔而活。”
“心魔?!”亚索忽然睁大双眼,只是瞳孔中有些迷茫。
艾欧尼亚人口中的心魔常常指的是修炼中遇到的瓶颈,久久苦于无法突破应运而生的魔障。
这种精神层面上的东西显然不具有将人复活的能力,至少亚索从没有有说过这样离奇的事情。
但卡恩口中的心魔,却是指恶魔的雏形或幼年体。
它们名为亚扎卡纳,是掠食无度的灵体,在帷幕的彼端徘徊。吸食宿主的负面情绪,直到将宿主吞噬,成长为真正的恶魔。
而在战争发生之前,艾欧尼亚并没有亚扎卡纳活动的迹象。它们是随着诺克萨斯的入侵从瓦罗兰跟过来的。
战争带来的血与火激起了仇恨、悲痛、愧疚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自然也将这种以负面情绪为食的恶魔吸引来。
不是一样的东西,所以亚索有误会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在卡恩解释清楚后,亚索对永恩死而复生的事情终于从不相信转变成了怀疑。
如果是外来的力量,那能否复活他也不确定。
“那兄长他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亚索说。
“永恩虽然死而复生,但他已经与你形同陌路。复活是有代价的,追捕亚扎卡纳成为了他最重要的目标。”
永恩虽然重生了,但心魔却随着他回到了物质领域,并永远活在他的身体上。永恩需要找到身上这个亚扎卡纳的真名,才能将其从身上消除。
“那我更要见他一面,我会带着真相去的。”亚索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向永恩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可知道他的心魔因何而生?”
回忆在亚索眼前闪现,在疾风之刃与双刀交错而过胜负已分的瞬间,永恩那愧疚的目光重新在脑海里浮现。
亚索知道,永恩最大的愧疚,就是身为哥哥没有尽好教导弟弟的职责。
“真相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否能继承他的意志,捡起身为剑客的荣誉。”
何为荣誉,此时亚索已经心中有数。他点点头,把剑收回到剑鞘中。
“你如果还是想找他,可以去找长存之殿的天启者,如果你能说动她,帮你找个人应该不难。不过最好等查明了当年的事情再去,否则那些僧侣不一定会放你进去。”卡恩话锋一转:“或者,慢慢等,等到永恩被你的心魔吸引而来,自会相见。”
“我也有心魔?”亚索诧异道。
“你心里应该有数。”卡恩最后小酌一口,然后起身。
“该说的都说完了,说了这么多只是不想你把纷争带到这里来,扰乱湛春。这个节日需要宁静。”
或许还有对半路截走别人爱徒的愧疚,卡恩心想。
“谁让我是个不受待见的渍蠡。”亚索自嘲的笑了笑,饮下一大碗酒,笑声里充满了辛酸。
酒还剩半坛,但卡恩已经准备带着卡莎离开。不过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如果你找到了凶手,记得把杀死素马长老的凶器也带走。”
“这是为何?”亚索不解。
“能杀死素马长老得凶器必然是凶险之物,继续留在那里仍会导致祸患,伤及无辜。你孑然一身,那东西由你拿去处理比较好。”
这也是我需要背负的责任吗?亚索思量着,回过神来,卡恩已经带着卡莎消失在破旧的祠堂里,连声告辞都没说。
看着剩下的半坛酒,他想了想,把盖子封了上去。
喝酒误事,他现在有太多的思绪要理清,还是不喝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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