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儿,又将一个小瓷瓶递给她,道:"这里面的药,你待会再吃一颗,你现下身体太差,需的先养胃,我晚些时候再让人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那会儿她跟秦峥二人买了许多的小吃,原本以为吃不完的,谁知这会儿临时多出来一个春晓,这下可算是有人帮着吃了。
春晓听得她一一嘱咐完。神情里越发有些郝然:"抱歉,我给您添麻烦了。"
她一直重复的便是这句话,那些不安遮掩都遮掩不住。
见状,顾九则是佯怒道:"你若再跟我客气,那我可就生气了。"
小姑娘便是生气,可也是带着笑意的。
她眉眼里的善意,看的春晓心中暖意融融,继而随着轻笑道:"好,那我不说了,改日等回了京城。我再跟您好生道谢。"
她最不喜欢欠人情,这次欠下的人情,等回头会全部还上的。
得了她这话,顾九方才笑眯眯道:"这就对了,你且先躺一会儿吧。药还得等等呢。"
下人们去熬药了,没有那么快的。
听得顾九的话,春晓却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现下身上太脏了,可否先洗一洗?"
顾九这才想起来此事,见春晓身上的尘土,忙笑着吩咐了下人打水,自己则是拍了拍眉心道:"瞧我,都糊涂了。"
见状,春晓也不由得抿唇一笑。
她现下的模样原本是十分狼狈的,可美人儿就是美人儿,饶是现下这般落魄的模样,只一个笑容,便足以叫人失神。
顾九见她笑了,先是随着勾唇,继而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因试探着问道:"先前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会来这里了?"
她这话一出,便想起来不妥当来,忙的又加了一句:"若你不愿意说,可以不说的。"
春晓这半日也平复了些心情,此时听得顾九这话,再想起来她方才对自己的帮助,到底是摇了摇头,道:"无妨,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呐呐道:"只是,您得允许我想一想,该怎么说这个事儿。"
见春晓这模样,顾九莫名觉得她有些心酸,因笑着道:"你也可以不说的,我只是随便问问。"
谁知听得顾九这话,春晓却是带着几分泪意,轻声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春晓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都带出些凄然来:"我太久没跟人说话了,其实……也有些心里发堵,秦夫人只当成全我吧。"
她都这么说了,顾九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因在她身边坐下,放柔了声音道:"你别着急,慢慢说,我听着呢。"
上次见春晓的时候,她还记得对方虽然有愁绪,可至少是明媚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次见到春晓,她总觉得对方的身上多了几分阴郁。
而很快,顾九便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说来有些羞耻,秦夫人您应该知道,我当初因为白家的事情。而帮白无渊做了许多。"
春晓打开了话匣子,那些过往便都忍不住倾泻了出来。
"实不相瞒,我当初的时候,原本是想着替他讨个公道。所以哪怕知道这个人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纯洁无瑕,却还是选择了忽视。可谁知道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人虽然可怜,却也满腹算计。最重要的是……"
春晓说到这儿,一时有些说不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就连我,也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这个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将所有人都当做棋子。别说是她了,就连他自己,必要时候,也可以是棋盘上的一颗棋。
这样的人,太过心机深沉,也太过可怕。
"可是,他后来不是救了你么?"
顾九听得春晓这么说。却想起这些时日的接触,忍不住替白无渊辩驳了一句。
谁料她提起来这个事儿,却见春晓打了个寒颤,摇头颤声道:"不,他不是为了救我。"
他只是。为了自己。
然而这话,春晓不能说。
她只能忍着泪意,颤声道:"我只是想离开京城,那里承载了我太多的苦难,可我却又无处可去。这天下之大,没有地方是我的家。所以我漫无目的的飘着,谁曾想,就连钱包都被人偷去了。"
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她带了许多的钱,然而这一路上原本就吃喝浪费了许多。现下还被人偷了荷包,乃至于沦落到了街上。
甚至就连吃一碗面,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
说到这事儿,春晓便忍不住要替自己辩驳一句:"实不相瞒,我原本没打算吃白食的,我带了一根金钗,说要抵面钱。谁知那老板不识货,硬说我这是假的,不肯收,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狼狈的地步。"
她说的这样心酸,就连顾九听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顾九伸出手来,摸了摸春晓的头,极力放柔了声音道:"你不要想太多,现下都过去了,你如今便是好好儿的养着身体,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认真算来,春晓比顾九还要大。可顾九原本就是重生而来,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再加上在世上魂魄飘荡的三年,算起来都要是中年人了。
如今看到春晓这样子,便越发觉得她像是小女孩儿一样的脆弱。
方才讲述了半日,春晓都在忍着泪水,因为她知道,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可是这一刻,在顾九拍着她的头,告诉她可以安心的时候,春晓却再也忍不住了。
她低下头来,双手捂着脸。呜咽出声。
小姑娘便是哭,也是在压抑着的,然而越是如此,却叫人越发心酸。
好好儿的一个女子,因为一个情字被折磨成这个样子。顾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替春晓拍着后背,一面柔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沦落到这个地步,春晓也是个可怜人。
被顾九这样安慰着。春晓越发觉得眼泪克制不住,哭声也渐渐地大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春晓自认她不是坏人,为了白无渊也做了许多,可白无渊却骗了她,甚至还利用她。
可是凭什么呢?
就算是她爹做错了事情。自己弥补的难道还不够么?
既做不到,何必给她希望?
春晓搂着自己哭的凄惨,看的顾九越发心中喟叹。
当初看到白无渊佩戴着那个唱戏的泥咕咕,她还以为对方心里是藏着春晓呢。
可是现在看春晓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顾九却又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至少从春晓的态度来看,白无渊怕是心里不全是她。
最起码,春晓的比重没占多少。
春晓哭了许久,方才在听到外面敲门声的时候渐渐地止息了。
先前哭的有些失了理智,这会儿理智回笼,见顾九温柔的给自己递手帕,她又有些郝然。
见春晓接了帕子擦眼泪,顾九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自己过去接了熬好的药,道谢之后,便让下人将门又替自己给合上了。
见顾九手中端着的药碗,春晓连忙起身过去接,一面郝然道:"我来吧,实在是太给您添麻烦了。"
见状,顾九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
她说到这里,见春晓把药碗放在桌案上,却又想起来一件事儿来,因笑着指着药碗道:"这药里面我没放甘草,大抵会有点苦,只是良药苦口,你且喝了,我让人给你拿蜜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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