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声音里满是澄澈,听得秦峥也不由得心中一暖。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顾九的发,轻声道:"无事,只是想起了祖父。"
秦峥说这话的时候,又牵着顾九的手,二人携手沿着青石路往前走去,气氛倒是格外的静谧祥和。
纵然有些惆怅,也被他轻柔的语气遮掩住了。
可就是这样,顾九也轻而易举的猜到了他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反握着秦峥的手,柔声道:"祖父看到你如今的模样,也会欣慰的。"
不可否认,一个人教育十分重要,正是有了老明国公在幼年对秦峥的教育,才奠定了其后,哪怕秦家都在他死后已然成了一团烂泥,也没有妨碍秦峥自己长成参天大树。
他自污浊中走出来,非但分毫没有沾染到自己身上,反而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不管外界如何去诋毁秦峥,可在顾九的心里,他便是悬崖上的青松,不畏权势,更不会屈服于邪恶。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掩饰不掉的爱意。
秦峥垂眸看她。先是一怔,旋即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傻丫头。"
也只有在她的心中,自己才是这么好了。
秦峥心知肚明,却又觉得心中暖意融融。
这世间何其的苦,可是有了顾九,才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甜味儿。
……
回到暂住的房中之后,苏辰便将饭盒送来了。
顾九倒是没想到,见到被摆上桌的饭菜,顿时诧异的笑问道:"夫君,这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这饭菜再熟悉不过。正是经常去吃的武德楼。
武德楼离此不远,可也不是片刻就能回来的。看苏辰回来的时间,便知道这饭菜怕是早就去买了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秦峥微微弯唇,矜淡道:"我吃不惯府上饭菜,早先便打发他买了。"
其实他吃什么都吃得惯,可担心顾九,小姑娘娇气,胃口又挑。再加上这是在明阳伯府呢,先前的时候他们闹过那么多的龌龊,谁知道顾九看到那些人还吃不吃的下。
秦峥为了以防万一,便让苏辰买吃的备着,谁知道却是恰好赶上了。
听得他这话,顾九下意识的回头看他,只一眼就猜到了秦峥的想法。
她抿唇轻笑,声音里都是娇娇软软:"还是夫君想的周到。"
武德楼的饭菜合她的心意,且点的几样又都是她爱吃的,再加上秦峥的心意,顾九这顿饭倒是吃的十分开心。
待得吃完饭后,眼见得时候太晚。她便起身随着秦峥去了灵堂。
按着规矩,秦峥是长孙要守灵,顾九自己在房中也待不住,索性便打算陪着他一起去。
不想还没到灵堂呢,先被下人拦住,道是秦钊请他们过去。
方才走之前,秦钊一脸怒气的找下人的麻烦,这会儿让他们去,顾九总觉得这里面没什么好事儿。
她料想的不错,待得去了之后,秦钊起先还忍得住,同他们只说今夜的结果。
"今夜幸好没有外人,否则家里就丢人丢大了!"
秦钊脸上满是愤怒,其间还夹杂着力不从心:"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怕你们看笑话,这是家里的账本,你们看吧。"
秦峥没有伸手接,顾九见状也不肯接。
秦钊见状,神情阴郁了一瞬,旋即又叹了口气,道:"家里的账册原就是妇人看的,顾氏,你看吧。"
他将话说到这儿了,顾九便应声接了,打开看之后。却是微微蹙眉。
秦峥见状,朝着那账册上扫了几眼,复又将账册拿过来,放在桌上,淡淡道:"家里账目既是亏空了。那就找管事的出来。您就算是不管家事,可怎么处置下人,总会吧。"
听得这话,秦钊只是叹了口气,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下人已经被处置过了。可是银子也回不来了--"
秦钊说到这儿,终于将事情拐到了正题上:"如今你祖母下葬的日子已经定了,这时候闹出这样大的窟窿,便是我现去变卖家里的东西也来不及了呀!"
这话一出,顾九倒是懂了。
这是要钱呢。
见状,秦峥则是沉声道:"我若没记错,分家的时候,您没少拿吧。"
纵然家里被掏空的差不多了,可总归那是现银。
除了银子之外,还有田产庄子铺面呢,总不能都被霍霍完了吧?
那自然是没有的。
但是也所剩无几,却是真的。
再加上,秦钊这些时日越发的迷恋上了外面的女人,因此而挥霍出去的钱财不少,才导致了如今秦老夫人身亡。家里不但连像样的饭菜都做不好,且连她的后事都要办的丢脸了。
秦钊自然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只将这些事情都推到了下人贪墨上面去。
可秦峥这些年身在大理寺,干的就是刑讯的活儿,对于他的表情。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潜台词。
他微微蹙眉,神情也冷了下来。
凭心而论,他并不是不能管。
秦老夫人如今的丧事,若说办下来,也花不了太多的银子。
但他将这钱拿出来,却未必都是花在丧事上的。
毕竟,秦钊是什么德行,秦峥早就看透了。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顾九道:"父亲这里若是不宽裕,我们作为小辈儿的。倒是可以尽孝。只是有一点,既然您说了,家中事务得有女眷来操持,那大小适宜,我便托个大。替您管起来如何?"
顾九这话一出,秦钊显然有些不大满意。
他想要钱,可是这钱却没有直接到自己手里,这让他觉得顾九有些不识抬举。
但还不等他说出反驳的话来,便听得秦峥的声音淡淡响起:"若不然,便是谁管事,谁来解决。"
听得这话,秦钊所有反驳的话都被憋回去了。
他几乎是瞬间点头应了,一面讪讪地笑道:"这法子极好,只是要辛苦你这几日忙碌了。"
秦钊又不傻。有现成的银子,就算是只用在秦老夫人的后事上,那也给自己省下来一笔巨款呢。
他如今可不富裕了。
再者说了,有了这次,难保就还有下次。一锤子买卖多不好,得关系缓和才能有后续的好处。
秦钊在心里的打算噼里啪啦的响,当下便拍板定下了此事。
顾九倒也不含糊,她今日来的时候,便知道对于秦老夫人的丧事,秦家办的可谓是一塌糊涂。
先前她不管,可如今看秦钊的意思,铁了心是要让他们出钱,顾九便也只得管起来这些事儿了。
待得出去的时候,秦峥还有些不大痛快,蹙眉道:"其实你可以不管的。"
且不说这偌大的明阳伯府里乌烟瘴气的,单说这事儿管下来,顾九也不知道要受多少人的暗地埋怨。
这事儿吃力不讨好,唯一的便是让秦家的面子不那么丢人。
闻言,顾九却是轻轻一笑,道:"夫君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况且,这事儿我还真得管。"
秦峥是长孙,她若是不管。到时候秦老夫人的丧事办的不像话,那些人会怎么说秦峥?
她倒是无所谓,可她不能容许秦峥的名声被辱。
再说了,秦老夫人已经死了,这是最后一次。就权且当做是全了这一场亲情缘分吧。
顾九心里想的通透,跟秦峥略说几句话之后,自己便回了后院。
她先让丫鬟们去取了银子,复又召集了府上的下人们,挨个核对了每个的职责相关。该采买的、修缮的、维护的,一应各司其职。
有她这么安排下去,府上的事情倒是瞬间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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