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的决绝出乎众人的意料,更出乎琳琅的意料。
这趟浑水,她本没打算让他去淌。
剧情围绕着男女主的师徒虐恋展开,这群俊逸绝伦的师兄弟,不过是他们惊天地泣鬼神恋情的点缀。明面上,为了衬托出奚娇娇这个万人迷的女主角色,师兄弟无一例外被男身的她掰弯,为她掀起六国乱战。
三师兄天生体弱,比荒帝还早死,年龄成谜,更是死得语焉不详。
琳琅怀疑他比大师兄元怀贞还要大上几岁,只因三师兄总是一副病弱书生的模样,弯着一双月牙星子眼,扮嫩十分成功。
史书留下寥寥几笔,公良瞻,字让之,幼生而知之,长敏而捷之,音容兼美,静深有谋,为大泽二十八代麒麟子。其倾全族之力,亲率彤车白马,归顺南盛,使故土齐全,百姓昭明。
当荒帝出征五国,三师兄所在的大泽率先归降,得以保全一国。
当天下生灵涂炭,唯有大泽国休养生息,养精蓄锐。
大丈夫生于乱世,个个俱是一腔热血,希望上阵杀敌,扬己国威,因此,三师兄归降一事一出,立即成为了诸国耻笑对象。在他们看来,三公子绝对是个不战而败的孬种,不仅堕了阑门公子的威名,还抹黑了公良天机一族的美誉。
谁能想到,秦帝统一诸国的十年之后,大泽突然发兵北上,联合四国,围剿秦城。
秦帝自焚宫内,仁厚深谋的大泽终成天下共主。
那些曾经嘲笑三师兄的人们也被啪啪打肿了脸,抬不起头来。
他们是看一步想一步,人家是看一步想百步,相当于萤火与明月,脑子上的差距岂能相提并论。
从侧面来说,三师兄虽然早死,退出了师兄们的斗争,但是狡兔尚有三窟,何况三师兄这个成了妖精的老狐狸?病书生死前还留一手,后人按照他订下的计划步步为营,遗下的大泽国顺利攻占了秦城,逼死秦帝。
琳琅对小替身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了,小秦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典型代表,忍得了千般耻辱,就算是天下人死绝了,他也不会自己想不开抹了脖子。然而三师兄的继承者竟迫得秦帝自焚,想来是握住了一些把柄,或是收到什么风声。
后人偶然翻开三师兄的生前绝笔,描绘的是一副惨烈的地狱大火景象,中有千层佛塔,塔上供着一个凭栏而望却面目不详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是谁?
谁也不知。
没有人敢揣度麒麟兵圣的风月之事,就怕亵渎了多智近妖的开国祖师爷。
琳琅看了一眼这位到最后才浮出水面的幕后黑手,对方没有预兆与她对视,惊了一瞬。
有人不是不深情,只是他从一出生开始,就被告知缺乏资格。
如果说,他的喜欢注定让姑娘守活寡,受委屈,不如让岁月埋成一道最美的谜底。她解了题也好,不解其意也罢,若能欢喜一刹那,便是他短暂命运中值得一观的星辰天象。
阑门三公子是李千机嘴里的千年老狐狸,是世人眼中没有骨气的懦弱逃兵,而此刻,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子,因为心上人突如其来的注视,苍白的脸庞爬上一抹含蓄又克制的红晕,他强迫自己转过眼去,专心对付四师兄。
“三儿,多加小心,别逞能。”
背后传来长公主的嘱咐,仿佛带着热气,一路烫到心底。
三师兄低低嗯了声。
“长公主,多保重。”
琳琅岂能听不出他的诀别之意?他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
“三师兄,你小心为上!”李千机咬住牙齿,狠下心肠,背着琳琅冲出重围。
而在寺外,潜伏数不胜数的刺客。
“慈悲盟?”
李千机又惊又怒,“好啊,让你们见识一下小爷铜钱的厉害。”他放下了琳琅,同她耳语,“我上山时瞧过了,东面有一处桃林,他们人多,你若下不了山,先躲着,救兵很快就到。”他在屋顶蹲的时候察觉不对,早已放出旗花,只盼山脚下的救援能尽快赶到。
李阁主低估了刺客的数量以及杀伤力,他单枪匹马,又有人照顾,再拼命的打法也落入下风。
大师兄与二师兄对付韦渊,三师兄被四师兄拖住了脚,而小六,他捡回了自己的鞭子,又飞速掠向两人。李千机身法轻盈,虽被缠斗,身上并未添上伤口,反而是琳琅,她脖子被大师兄缠了发带,因为事况紧急,没有及时涂抹药粉,散发出淡淡的血味。
劈啪一声,小六朝琳琅甩开鞭骨。
血鞭层层裹住了琳琅,将她生生拽到小六面前,直面他漆黑而没有分毫情绪的恐怖眼睛。
“师娘!”
李千机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小六盯着琳琅一会儿,手指成爪,粗鲁而蛮横扯开她脖子上的红色发带,伤口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他双目赤红,嘴角淌出涎水,似一头饿极了的凶兽窥见了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使劲扬起脖子,嗅着她脖颈的血腥气味。
因为吞噬还童丹的缘故,小六个子停止发育,只到琳琅的脖子,他一手抓着血鞭,一手用力扒开琳琅的衣襟,好看得清楚脖颈上的血管走向。
一枚吊坠晃入了小六的通红眼珠子里。
系的是最普通的红绳,微微粗糙,在摊面上花不了几文钱便能买得粗粗一捆,红绳最下端坠着一头木雕兔子,大眼睛磨得光滑油亮,绒绒的毛发纤毫可见,足见手艺高超,生怕别人认不出兔子的雄雌,主人颇为天真在木兔身上刻了一个圆润的“公”字。
“咦?”
小六喉咙一动,发出咕噜咕噜的气儿。他凑得更近,黑葡萄的水灵大眼几乎贴在木雕兔子上,不舍得眨眼。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手刨起自己的胸膛,失控的药人被兽性本能占据了上风,学不会人类的灵活思考,他急急忙忙刨着衣裳,像掘土的小鼹鼠,锋利的爪子掏破了衣衫,血痕森然见骨。
小家伙急出了满头大汗,脑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垂着,眼珠子死死盯着胸口,恨不得钻出一个血洞来。
琳琅轻轻拉住了小六的手腕,阻止他的自残行为。
“不、不见……”
他喉咙嗬嗬地呼气,费劲表达自己的意思,委屈得眼眶红了,水晶般的泪珠一串串往下落。
她手指探入他的衣襟,扯出一小块纱布。
纱布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被裁剪成小兔子的形状,当初琳琅为了哄小六上药,随手给他做了一只纱布兔子,被小六爱惜藏了起来。
他养过很多兔子,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养不活,小六很是难过,只得给它们做了一只只精致的小棺材,好生埋在后山的山洞里。
“给、给!”
小六捧着纱布白兔,一个劲儿往琳琅脸上送,手指差点没插到琳琅的鼻孔里去。
她脑袋往后仰,躲开了小六的“送礼”。
小家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委屈巴巴揉着小兔子的脑袋,力度之大,撕裂了兔子的后腿,他愣了愣,嚎啕大哭起来。琳琅藏在袖袋里的针线派上用场了,她飞针一穿,三两下缝补好了开裂之处。
少年药人紧张兮兮瞧着。
此时,笛声又起。
小六狠狠咬了一口琳琅的手臂,咬到一半,顿住了。
“呼——”
他浓密的睫毛被日光照出一把小黑扇,呶着嘴唇,小心翼翼给伤口吹着气,傻得天真可爱。随后,小六犹如一头小蛮牛,脑袋一撇,狠狠撞上了寺庙的门柱子,头破血流,鼻孔挂着两管鼻血。
小药人撞得晕了,在原地团团转,随后,他左脚踩右脚,啪叽一声,小不倒翁倒到琳琅的怀里。
“坏,师傅坏……”
他小声控诉。小六被琳琅忽悠到了清溪寺,他武功高强,潜伏一绝,原为了暗中保护她,然而这正中师傅韦渊的下怀,用蛇纹玉长笛唤醒了深植小六记忆深处的药人烙印,导致狂性大发,理智全失。
“小六……小六是不是好小六……”
小六恢复些许意识,使劲睁着被血糊成一团的眼睫毛,小奶音含糊不清。
小六是好小六,小六不要被装在黑黑的药罐子里,那里没人说话,好可怕的。
小六很好养,吃得不多,还会种地哩,几根番薯仔就能饱饱的。
嗯,小六想要人疼,长长久久地疼小六。
琳琅怜惜抚摸他苍白失血的小脸,“小六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六了。”
小六心满意足,闭着眼晕了过去,手里依旧紧紧抓着皱巴巴的纱布兔子。慈悲盟的小太岁自小被当成药人培养,心智发育迟缓,不懂得男女之事,只是知道,他保护好了兔子,也保护好了兔子主人,日后师娘可以天天剪兔子跟他玩。
“嘭——”
两道暗影倒飞出去。
门主大人面色如常,跨出了门槛。
在他身后,是拈花微笑的佛祖,他唇边凝着三分笑意,温润而渗人。
“咳咳咳……”
大师兄与二师兄身负重伤,前者目光涣散,后者神色凝重。
元怀贞墨发凌乱,额间血线泛黑,透着灰败之色。他的意识濒临崩塌,下巴抵着冰凉的石板,强撑着身躯,眼眸去寻场中的长公主,待看到她好端端坐着,露出了如释重负又担忧不已的神色。然而他身疲力竭,再也提不起半分气力。
“快……走……”
他嘴唇嚅动,紧接着双眼一闭,不省人事。
秦棠喘着一口气,没有失去意识,然而他同样是强弩之末。他与大师兄同为宗师之境,却未损得师傅韦渊的一根毛发,可想而知这个男人的武功深不可测到什么地步。他甚至滋生出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他们师兄弟就算加一起,恐怕也打不过师傅。
伴随着嘎吱一声,黑靴踩碎了二师兄后背的一根骨头。
秦棠闷哼一声,死活没叫出声。
“咦,原来是块硬骨头。”韦渊略显讶异,并未停留,朝着琳琅走去,“夫人,多日不见,风采不减,想必珍藏起来,更能永葆青春。”
一只血手拖住了韦渊的脚踝。
秦棠冲着琳琅嘶吼,“快!离开!”
他承认,自己不如大师兄的用情至深,但谁又能够眼睁睁坐视自己的心上人落入阎罗的手里?
“咔嚓。”
韦渊直接碾碎小秦帝的指骨,面上依旧是如沐春风,不徐不缓迈开步伐。老大老二重伤,老三老四对峙,老五被刺客缠身,老六昏迷,妻子的阵营主力摇摇欲坠,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成定局,没有人能阻拦他。
他从容而笃定,“夫人,为夫来接你回家了。”
“恐怕韦门主要失望了。长公主居于南境已久,难以适应别处水土。”
威严的男声自寺外传入,金缎紫衫,薄披黑裘,伟岸高大的男人龙行虎步而至。
慈悲盟的刺客出现了慌乱之色。
无他,男人的身后夹起了密密麻麻的箭矢,正是大盛赫赫威名的穿云一箭军。
“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韦渊嘴里这般说着,不见丝毫无措,视线缓缓落到荒帝的身边,跟着的不是大盛的武功宗师,而是一个青涩无比的毛头小子,巫马沛。他心下思忖,荒帝居然如此宅心仁厚,没有处理掉这个麻烦。
麻烦少年探头看了半天,慌忙扑到琳琅的身边,“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韦渊微微勾唇,也好,“定儿,把你娘亲扶起来,我们一家三口要回阑门了。”
岂料对方狠狠瞪他一眼,愤怒无比,“呸,事到如今,你还想装成我爹爹吗?我爹爹都告诉我了,你才不是我爹爹,否则,那天你怎么会把我当成挡箭牌推出去?要不是爹爹让人暗中手下留情,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男人一怔,面色古怪,生出了几分恼怒。
“我不是你爹爹,谁是你爹爹?”
他可以把儿子当棋子,却不能容忍儿子将他视若无物。
巫马沛立即望向荒帝,流露出了明显的孺慕之色。
荒帝淡淡道,“你死到临头,告诉你也无妨。我是长公主收养的孤儿,承蒙她看重,替了她幼弟的身份,得以君临天下。我钦慕长公主,无奈名分已定,难成夫妻。我一身荆棘血骨,不惧任何流言,唯独不忍她被天下人责难。”
“你,就是我们看中的挡箭牌。”
他轻描淡写打碎了韦渊固守多年的美梦,“不然,我血气方刚,为何后宫空悬?又为何独独对沛儿视如己出?你真以为,天底下的舅舅都能像我这般无私奉献,会好心到把姐姐的儿子送上帝位?”
四师兄跟三师兄打得天昏地暗,冷不防听见这惊天秘闻,不可置信瞪大眼,气血一岔,差点走火入魔。
韦渊断然否认,“不可能!定儿是我与长公主的儿子!”他身为天纵之才,对长公主的感情极为自负,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入了戏,深深陷了进去。荒帝这番话,如同诛心之语,把韦渊多年的情分与付出衬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他想起一事,用来反驳荒帝。
“他如果真的是你的儿子,当初你跟长公主离开,为什么不带上他?”
巫马沛小声地说,“那是爹爹想要我继承阑门,然后里应外合,吞并阑门。”关于阴谋,他说得心虚,话音儿又不禁带上了一股儿欣喜与骄傲,原来当初皇帝爹爹是为了考验他,并不是丢下他一走了之。
他就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人好的。
舅舅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养,没想到他真是舅舅的亲生儿子!
巫马沛被荒帝彻彻底底说服了,全心全意信了他。
有了皇帝爹爹,少年又有了充足的底气,不再是那个关押在地牢里茫然无措的小可怜了。他原本就是被荒帝一手带大,也知荒帝一诺千金的性情,从不说谎。
“巫马沛!”韦渊厉声叱喝,心口隐隐作痛。
“荒帝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连爹爹都不认了?”
巫马沛毫不畏惧,“你说你是我爹爹,那我出生之后,第一个抱我的人,第一个喂我吃米糊的人,第一个为我穿衣服的人,为什么不是你?我跟舅舅才是最亲近的,我一个眼神舅舅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呢?你根本就不是我爹爹。”
“那是,那是因为……”
韦渊如鲠在喉。
那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小的婴儿,皱巴巴的,红彤彤的,像个小猴子,脆弱得他不敢下手。第一次,他有了血脉相连的亲人,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抱不敢抱,怕一个用力,勒疼了婴儿细细的喉管。
巫马沛的出生,也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初为人父的奇妙感觉。
自此以后,他收敛冷血性情,努力做一个宽厚仁慈的父亲,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他是真的想要融入人间万户的袅袅炊烟。
喜欢长公主,也是不知不觉深入骨髓的相思。
只是一次不经心,他便被长公主厌弃,韦渊是极为不甘的。
“韦门主,你看,没有人会认你的。”
荒帝曲下腰身,披风一展,将琳琅与巫马沛护入怀中,亲密无间,“这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儿子,而你,失败得连弟子都不肯认你,从头到尾,你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从未有人在意你。也是,一个能用百名孩子做药人试验的家伙,不配拥有任何珍贵的感情。”
一个会丧心病狂炼制还童丹的医家狂人,与其说他渴望变得年轻,倒不如说他想要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
绝世天才亦是害怕孤单的疯子。
“不,不可能——”
韦渊捏碎了腰间的蛇纹玉笛,眼睛猩红,“你休想骗我,长公主是我的妻子,定儿亦是我的儿子,我的一生都很圆满完美!”
他生于灾荒之家,家中有无数的兄弟姐妹,为了让家人活过那个寒冷的冬天,他出谋献策,主张偷盗邻家的口粮。父母没有惊喜,他们被早熟残忍的小儿子吓坏了,觉得他是天降灾星,小小年纪心肠毒辣,于是狠下心将他赶出家门。
韦渊尝遍世间冷暖,流浪到十岁,被前门主捡回带大。
从内心深处,他渴望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
荒帝的话等于折断了溺水之人的救命稻草。
韦渊疯了。
“你们不是我的家人,我要去找长公主,真正的长公主,还有我的儿子,我的定儿,爹爹错了,不该丢下你……”
他疯疯癫癫出了门。
“跟上他。”荒帝漠然道,“一旦他出手伤人,当场毙命,绝不姑息。”
巫马沛期期艾艾,“爹爹,怎么说他也照顾我一场,你网开一面,把他抓回来,关起来就好了。”荒帝眉眼一挑,“谁是你爹爹?骗你几句,你反而当真了?巫马沛,关你好几个月了,你怎么还是如此天真?”
少年登时愣住了,脸色煞白煞白的,嘴唇哆嗦。
“……骗我的?”
从云端跌落尘泥,仅是一瞬。
他以为他是苦尽甘来,却不曾想是一场噩梦。
荒帝不再理会呆滞的小外甥儿,背起了琳琅往外走,让随从收拾残局。
“阿弟……”
“嘘,阿姐辛苦了,现在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十二月初一,清溪寺下了第一场雪。
“下雪了?”
琳琅被荒帝稳稳当当背着,走过架在万丈悬崖子上的悬桥,忽然听得簌簌之声,从浅眠中惊醒。她躲在荒帝的黑裘里,不安分的手指揭开了一角。
漫天飞雪刹那涌进,糊了她满脸。
琳琅呛得咳嗽。
荒帝单臂驮着她,另一只手折向后背,把落下的风帽给她结结实实盖上,低声道,“阿姐莫要着凉了,近日太医院来了个年轻气盛的御医,专治风寒风热,开的药,可是极苦的,十枚海棠蜜饯都不见得解得了苦。”
成熟稳重的荒帝陛下面不改色吓唬她。
琳琅不敢闹腾了,搂着他的脖颈,老老实实趴着,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荒帝低笑。
阿姐真是好哄。
他双臂往上托了托,好让人睡得更稳当。
幼时宦海倾轧,你携我走过荆棘丛生的命运,护我万般周全。
今时阿弟已亭亭华盖,定能庇阿姐一生温暖如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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