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知道,那一定只是合周公子的猜测。虽然之前在帝都的时候,他曾经胆大心细的推断出在《帝建大略》中隐藏的地下宝库,但这一次不一样。流动的黄沙会让一切简单的布局全都变得变化莫测。早年留下的构图,也许已经失去作用了。
要是以这样并没有把握的借口去见大阏氏,那就太危险了。已经被激起的欲望又要怎样收敛?
合周顺势回握住起她的手,“别让大阏氏等久了。我们走吧。”
她看着他皱眉。
他看着她轻笑。
他们到达大阏氏大帐的时候,宴席已经备妥。密密麻麻的宾客,皆已到场,整整齐齐排列两厢,只不过,他们都在看着大阏氏的脸色,连呼吸都放轻的,如同背景般的小心翼翼。
合周拉着无忧走过他们,如同走过一座座雕塑。
但是无忧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些坐在两边的少年女子的眼睛,一直在他们身上滑来滑去。那里面至少有十几个与大阏氏长着几近相似的脸。只不过更年轻,更有朝气。
和之前那个侍女的犹豫不决不同,大阏氏对合周的办法,答应的很快,不过她要求,合周自己得去想办法得到那幅圣坛构图,并承诺可以使用她的人手给予帮助。
这其实正中合周下怀。大阏氏在答应过相师之前的提议之后,会以仍然在遵守那个提议的身份呆在台前。她不能因为要时时刻刻监视住合周的一举一动而让相师这么早就感觉到她在反悔,而且已经追加其他手段。所以她只能借给合周人手,让他自己去偷圣坛的构图出来。
合周没有过多的耽误时间。很快的向大阏氏告辞。然后看了一眼,已经被安排坐到大阏氏身边的无忧一眼,她看着他,温柔的目光之中在担忧着他的安危。这时候的大阏氏,让人给她一杯酒,她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去,目光还是望着他的。
而大阏氏的目光则在他们中间打转儿。
合周驱赶走想要说句话安慰无忧的打算,头也不回的快速穿过大帐。
无忧慢悠悠的将那杯酒送到唇边,一直做出在饮酒的姿势,这样就不必同任何人说话。
不过大阏氏那些过分的外甥女与侄女们,很快都来开她的玩笑,“才只离开这么一小会儿,无忧姑娘可就犯了相思之疾。现在酒杯之中盛的可不是什么美酒佳酿了,分明是合周公子的脸。”一个脆脆快快的声音说完这句话,满大帐都跟着欢笑起来。
酒宴上无论是赞赏还是非难,她在帝都的王府之中,都已经见识过太多次。就算这里是荒凉异地,会有些许不同,也不至于使她手足无措。可是,一开始就感觉到,对于合周公子那个亏欠,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伤口,让她时时刻刻在经受着痛楚的折磨。
大阏氏随手一挥,大帐之中旋起歌舞。大阏氏的外甥女儿们这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一个接一个的滑入舞群。
无忧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一个个滑入她眼中的身影,神采飞扬,舞步欢快,脖子上佩戴的那些沉重的项饰发出激昂的撞击声,还有一个极欢快的跑过来,伸出双手要拉她下场,被她微笑着婉拒了。
最后跟她说话的是大阏氏,“其实人要是太聪明了的话,就总会让人多为他担心。不过合周公子应该另当别论,他有大聪明,他会帮我做成很多的事,而且因为知道你在等他,他也一定会载誉归来。”
“相师会选择追随您的吧!”无忧看向大阏氏。
“他总是把他自己的心意说成是天意。”大阏氏眼中流露出不屑。
“这里的人都在传说,相师无所不能。但他们也说相师是您的人。”无忧眼含尊敬笑意说道。
大阏氏看了无忧一眼,“是因为是聪明公子的女人的原因吗?无忧姑娘与他一样,头脑灵活。不过有时候这并不是优势,尤其对于一个漂亮女人来说。那会让她想得太多,做很多鲁莽的事,然后遇到不可测的危险。而这些都不会在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安分姑娘身上发生!”
“可是绝对聪明的姑娘一定会绕出那个神秘的诅咒。因为她们与普通聪明的姑娘并不相同。这世上也有很多人把危局反转成最好的机遇。”无忧驾轻就熟的在那尊敬之中又添加了敬佩,就像她正在望着的,不是什么人而是神祗。
“无忧姑娘是那样的人吗?”大阏氏一双如星辰般闪亮的眸子,透露出刀刃一样的锋口。
“从境遇上来看,好像还差得很远,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阏氏您正是那样的人!”无忧向前倾身,为她已经半空的酒杯中添酒。
“怪不得合周公子一直不肯让你见可汗,如果见到他的话,你也会用这样的甜言蜜语,瞬间说服他,为你服务吧?”大阏氏垂下头看了一眼不断注入她酒杯之中的半浊液体。
“就算是溢美之词,也是真实作风的赞誉。可汗是这沙漠上的英雄,任何的夸赞于他来说都不过分。”无忧没有一点惊慌,而且能够自然而然的作答。
大阏氏的目光顺着她的声音盘旋,那里面的在极度的锋利之上,又添加的炙热温度将她从刚刚对合周公子的的愧疚之中,彻底拉了回来,她不能再随意回答大阏氏看似无意问出,却实则句句是陷阱的问话,她在心上,提醒自己一定要三思。
“我以为,姑娘会先问合周公子的安危?”大阏氏已经转过头去看大帐中间的热闹歌舞了。
“大阏氏的威名会让他在相师那里得到优待。”她仍然在毫无挑剔的吹捧她。
“可你我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相师他还没有确定他最后的主人。现在他的全部梦想是拯救沙漠。”一提起那位相师,大阏氏的眼中,又泛起了另一种光泽。那里面充满了征服的欲望。
***
沙木转出第二道拱门的时候,才在旁边发现一个正在烤火的相士。他浑身上下浓郁的熏香味道,让沙木还没有转出那个拱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他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对付他,是让他小睡一会儿,还是让她永远睡下去,不过,当他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真实选择,要比以上两个简单得多,因为这个相士已经自己主动酣眠了。
沙木绕过之后的曲墙,尽量让他的身体跟墙面投下来的阴影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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