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疑惑道,“所以,殿下认为,鸣棋世子得到矫诏,不仅不会留待蓄力,反而还会为了一个女子将矫诏,那般轻易地献给皇上吗?”
太子夹紧视线,“恐怕不仅是要献给皇上,还要以最快的速度为他心爱的女子脱去罪名。现在,他想的,只有一个夜长梦多。我该想的就是……”
管事明白太子的意思,有些担心道,“但时间毕竟太过仓促。”
太子凝着眼前一派安静夜色,只略略听了一嘴管事的反对,想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赌上了全部,怎么还能退回到一清二白。他迎风站立良久,衬着万千富贵柔花娇叶也没有柔化落在地上影子的倔强轮廓。
看到太子稍有活动气,想要罢手,管事小心翼翼在一边陪着,可巧婢子按时过来送补药,被管事狠狠使过去眼色,打发着赶紧退开。
小婢子见到管事眼色,吓得三步并做两步,想要快快消失,却被太子叫住。
管事愣了一下,不得不招招手,那婢子重新退回来,垂首立在太子面前,太子伸手执起那婢子捧盘上的杯盏,扬起脖子来一饮而尽,“明天要还要做大事的,我总不能喝酒吧。就喝这个壮行。”
脑海中再将那时的情景重新确定一遍,“为什么不试试呢,情之所至时,大家不都是会头脑发热么?”
管事闻言浑身上下一僵,抬起再次要赶走婢子的手,举在半空中良久,才收了回去。半天也没有想出如何阻止他家殿下的疯狂。那样的道理太多,却一时找不到最对症的一则。
太子偏头看向他,“如果猜不出也就算了。如果我猜不出蔡单志那一个动作之间的暗喻,现在至少还可以平静陷进泥淖之中。可还是看出来了呢,蠢蠢之心,要如何收复,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学会。”
管事还在琢磨一切会不会本来就是圈套,但这样与怀疑太子常常引以为傲的聪慧无异,他想着总要拐个弯子说出,思考良久,那样的弯子却并不能利落转出。
头上已经蓦然响起太子的笑声,“不用那么纠结,我虽然快疯了还没那么傻,明日就真的豁出去是太快了,总要想个办法拖延一下时间。容我再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上一遍。”
管事抹了一下头上冒出的冷汗,斟酌提醒,“明日可在那位世子途中劫杀。”
太子冷声提问,“那怎么不今夜就去呢?”
管事疑惑,“今夜去做什么?”说完,一脸惶恐,他就这么将心中的疑惑说溜了嘴。
好在已经笑出声来的太子,似乎并没有计较的意思,又似乎是早已经陷入到他自己的沉思之中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窝囊的提问。
太子着实没有听到他的提问。他淡淡抿出笑意,“半路击杀,他要的就是我这般行事吧。我只是还没有想清楚,他们母子最后会是谁做出妥协,大公主不可能会稀罕我父皇的称赞。难道还要加爵么,加在她头上的,太多太长了,她已经烦得很了。她一定会对那矫诏能达成的强大功用感兴趣的。只为女子而放弃一切的鸣棋,闹不好会被她娘亲看起来。如何能让鸣棋至少推迟一天见到父皇,让母后去向皇上求宫禁?还是让太后去求?去搅闹大公主府?还是威胁他心上人?要不,我这就去告诉她母亲让她将他看起来,这样一来,那东西就会落到大公主手中。咸鱼落在老猫口边,会被最快的吃干抹净的。是与一个人战争,还是与一群人战争。答案真是太好选了。”
夜风渐大,他终于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转过头来,“所以,就只对付鸣棋一个人吧。以上的办法全都不适用。”他顿了一下,“送鸣棋礼物吧。清清楚楚换与他交换一日的等待?若是别的,纵然是如此苦怪的要求,可如果礼物得当,依鸣棋的骄傲我若然是邀战,他定会陪我玩一场的。但偏偏就涉及到了他有生以来最认真,起码现在还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身上,一切都变得行不通。这样看来,他胃口大得很,这些都阻不住他的脚步,除非是我的弱点。让他拒绝不得的东西。”
管事略略困惑一刹,已经反应出太子的意思,惊得脸色都白了一圈,“万万不可,殿下守住那些,早晚可以东山再起,但那东西若到了鸣棋世子手中,就会成为一桩证据。有召一日,送到皇上眼前,殿下就会百口莫辩。”
太子迟迟没有出声,管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很害怕,害怕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这世上没有不曾害怕过的人,但有一挺就过的害怕,也有逾越几世也会留存心底的害怕。但,只要撑过一天,让他拿到那东西就好了。
管事脸色都泛了红,“殿下请想,即使拖延了一天又能怎么样,那东西要是在鸣棋手上的话,我们还是一样要发愁如何将它得到,只为这么一天,就将这些年来全部的准备都通通葬送,太不值得。”
太子身上金线牵过的衣襟被风吹得荡漾起一带金泽,“怎么能再等下去,你也看到了九皇子的转变,他耐不下去了。”说到九皇子时,他眼中忽起一种刀光剑影的繁乱,像是只在这平静夜色之中就看到了刀剑来往,十里血腥。一个人若是想要最好的东西,他就再没有理由懦弱优柔。想定这些,他转身进入室中,吩咐管事研墨,已经提笔落墨,转眼刷刷点点成书。待管事唤来了听差,将那信掷在地上,“送到大公主府上,务必确保鸣棋世子一人见信。”
那听差答应着退下。
太子摊开手掌,看着握在掌心的冷汗,半点后悔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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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绣荷锦衣坐在池边赏鱼的女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没有回头,就已经开口说到,“小夫人起得好早啊。也是今日天气这样好,任是谁也不会枯坐屋中的。这里的鱼儿比昨日多了几条,我从前数了十几年,从来都是越数越少的,这一次竟然多了呢。”
那小妾在她身后沉默良久,才轻移莲步,向那绣荷锦衣的背影走近,“姐姐真的是耳聪目明,最主要的是心里面真的是亮堂。本来还以为姐姐重拾了富贵,心上难免会患得患失。但显见着是我这做妹妹的还没有拿捏得姐姐的心意,在多听多闻的姐姐心中,得失,可不是按寻常人那么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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