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递刀,口蜜腹剑,说的就是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纯真娇俏的宋离月。
人被定住,身子站得笔直,赵修无奈地眨眨眼,“能不能先解开穴道?离月小姐,我们去凌香水榭,我慢慢讲给你听啊。”
这夜黑风高的,左瞧右看,这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不可以,就在这里说。”宋离月坏心眼地笑了笑,“要是说得不好,或者我听出有假,我呢,就灭一盏灯笼……”
说着,她往四周看了看,“哎呀,灯笼不是很多啊,才五盏啊,所以赵修,你要小心点说话啊。”
五盏……
赵修揪着心暗叹,很是诚恳地表态,“我保证会老老实实说话。”
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宋离月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瓜子,“说吧,最好生动有趣一些,我喜欢听。”
要求真是高……
“其实在五年前,主子就得到了一个药方。”赵修看着眼前浓郁的夜色,缓慢地说道,“五年前主子的病,也不像现在这么严重,那个药方用药是一环扣着一环,不能求快。用了大概三四个月的样子,主子已经能下地慢慢行走了。阖府上下,欣喜不已,就连主子这般淡漠的人也是喜形于色。偏就在紧要关头的时候,那张药方被人偷走了……”
如今想起来,赵修的心里仍旧很是愧疚。
如果当年药方没有被偷走,现在主子的病应该已经全好了。眼睁睁看着那最后的希望从自己的手里溜走,这五年来,他自责不已,每每看到主子病情加重,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他恨不得以身代之。
“被偷走了?谁偷的?胆子不小啊……”宋离月皱了皱眉,随即嚼着瓜子仁蹙眉想了一下,随即又点点头,“也难怪啊,你们王府中的守卫实在是不行啊。”
宋离月觉得这句话自己说得很是实事求是,却是看到赵修的嘴角一抽。
“是王府中的一个医者……”赵修继续说道,耐不住宋离月语气中的轻视,他还是决定解释,“离月小姐,你身手好,自然觉得暗卫他们的武功差了一些,可对付旁人还是可以的。”
暗卫的身手,宋离月了解得算是很彻底。
“那倒是。”点头表示同意,她抬手示意道,“你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
“……人是追了回来,偏那张药方却是不翼而飞了。”赵修说着,脸上的神色变得很是凝重,“还没有来得及追问,那人就咬破藏在齿间的毒药。最后,人死了,那份药方失去了线索,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那人偷药方做什么?他家也有这样的病人?”宋离月不解地问道,随即又摇头否认自己方才的推想,“不对啊,你家主子这样的病,全大黎也就这独一份。那份药方,如果是那人想独吞的话,抄一份给他就是了。何必冒险偷走,最后还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赵修愤恨地说道,“那人偷药方不是为了自己的医术,也不是为了金银,他是死士,是奉命而来……”
五年过去了,心中的气愤和恨意丝毫未得疏解,反而日积月累,更是加深。
宋离月蹙眉不语。
派出死士,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齿间藏着见血封喉的毒药,那肯定就是戏本子里说的死士了。一般养死士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这样说来,这幕后之人,想来康亲王府也能寻摸出大致的方向出来。
稍稍平复心情,赵修继续说道,“直到前年,散出去的人根据蛛丝马迹,终于找到了药方的下落。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才确认那种药方已经被分成了四分,其中一份,藏在摄政王那里……”
摄政王?
这个名头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宋离月剥瓜子的手一顿,惊讶地问道,“你家王爷那个亲叔叔?”
赵修点头,“正是主子的十一叔,当今的摄政王……”
见宋离月的脸上还带着两三分疑惑,他又补充道,“就是在离月小姐你生辰宴上,随身佩戴驭风剑的那个人……”
什么摄政王,徐丞谨的十一叔,宋离月是记不住,说起驭风剑,她可是记忆深刻。
那可是一把绝世好剑,那日众宾客之中,可就属那个人最是威风。
是了是了,他就是徐家兄弟俩的亲叔叔,当今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哦,我想起来了……”宋离月喃喃道,不过,她还是有些纳闷,“那个摄政王不是你家主子的亲叔叔吗?他藏着那个药方干嘛,那天生辰宴上,我看他身体挺好的啊,不像寒症缠身,驭风那把剑那么沉,他都拿得动,可不像我那个病弱的小徒弟……”
赵修的语气变得冰冷,“摄政王当然是没有病的,就连藏着其他三分药方的那几个人,也都是个个身体康健。”
这样一说,宋离月更是不明白了,“那他们藏着药方做什么?又不抓药,又不治病的……”
几乎是咬着牙,才竭力抑制住心中那汹涌的怒意,赵修愤恨地从嗓子眼里吼出一句话来,“他们是要主子不治而亡!”
赵修低声嘶吼的声音蓦地响起,吓了宋离月一跳。
……不治而亡……
她有些不敢置信,手里的瓜子从指缝里漏掉了都不知晓,“那天寿辰宴席上,那个什么摄政王不是还和你家主子亲亲热热说话吗?对自己的亲侄子,不会那么心狠吧。我爹爹即使是再生我的气,顶多就是不给我饭吃,饿我一顿,到了下半夜,他还是会把点心放在我床边。第二天问他,他偏说是故意让我晚上吃甜食吃让我牙痛……”
夜风扑面,寒冷刺骨,像把刀子割着人的脸。
赵修看着宋离月,无奈地说道,“离月小姐,这就是天家骨肉之情和民间天伦之间的区别。在王室之中,没有骨肉亲情可言,只有无穷无尽的算计和死亡。主子虽贵为亲王,手中没有任何的实权,现在人还重病缠身,难以长寿,可还是有人不死心,非要亲眼看着主子咽气才甘心·……”
宋离月被赵修口中的描绘惊住了。
爹爹很少教她什么大道理,但是有一点,他一直都在强调。
简言之,就是简单二字。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想着那天叔侄三人有说有笑的场景,宋离月不禁心底发寒,
原来他们的笑,不是因为开心……
“离月小姐,我知道你心疼主子……”赵修终于冷静了下来,在夜风之中站得笔直,“可依靠你的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身手好,要是能寻回那张药方,说不定明年主子就能和你一起回凌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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