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齐玉林跨着背包,回到小区。
漫天的星光下,就算不用路灯,他也能够勉强看得清路,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熟悉了。
身为一名创业公司的程序员,996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奢望。
每晚加班到这个时间已经是公司常态,他曾经数次想要辞职,但每次将要开口,老板总能适时的将他拉近办公室,声情并茂地与他诉说最近业务是怎样的繁多,公司多么的困难,然后再不经意的提一句加工资的事情——已经提了两年——但从来也未见他兑现。
离开办公室之前,还少不了那句:你也是我手下的老员工了,等到公司壮大,你就是骨干,肯定不会忘了提拔。
对于老板是怎么发现他有离职想法这件事,齐玉林一直想不通。
此时同样想不通的,还有楼道里,为什么会这么乱。
墙面、地板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乌黑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水浸泡过留下来的一样,一些看不出形状的碎片也零零散散的到处都是,他住在这个小区已经有半年时间,还从未见过如此凌乱的样子。
似乎是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火灾吗?
他站在自己的门前,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
上方的楼梯转角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出。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他将挎包随意扔在沙发上,然后迫不及待的来到卧室,将自己丢到柔软的床上。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能够松一口气,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真累……”
他眼睛望着天花板,又在考虑辞职的事情。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洁白的天花板上,有黑色的痕迹正在蔓延,如同被火炙烤一般,那痕迹的范围呈中心扩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赶忙揉了揉困倦的眼睛,
又什么都没有。
仍旧一片洁白。
“看错了吗?”
大概是看错了吧。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齐玉林撑着身子,脱掉衣服,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而后再次回到卧室,躺倒床上。
这回,他打算睡觉了。
手放到顶灯的开关上,他如往常一样,轻轻按了下去。
“啪!”
如往常不一样的是,齐玉林再也没能睡着。
黑暗中,他睁大了眼睛,身体因为恐惧,正在不停地颤抖。
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个通体漆黑的人影,像只壁虎一样,倒挂在天花板上。
人影的头颅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着,脸对着他,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他的胸前。
刚才那骇人的一幕犹在眼前,他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因为恐惧发不出任何声音。
索性手还没来得及从开关上移开,他再次摁了下去,随着‘啪’的一声响起,灯光驱散了黑暗,屋内再次亮堂起来,天花板上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空无一物。
可是,刚才那发丝撩动胸口的麻养感觉是如此的真实,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齐玉林不敢再呆在这里,大叫着冲出了房门。
外面夜色正浓。
任何一处黑暗,都带给齐玉林极大的危机感,他不敢一个人待在外面,更加不敢回去,只能找到一家宾馆开了个房间。
在他的眼中,前台递给他房卡时的笑容仿佛都隐藏着别样的意味,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齐玉林如愿以偿的来到了一个新的可以睡觉的地方,只是这次,他没有关灯,而是将毛巾蒙在眼睛上,就此入眠。
睡梦中,他又遇到了那个浑身被烧焦的人影,从床脚,正在慢慢的向上爬,长发拖到她的身后,漆黑人影想要趴到他的身上,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力地挣扎着,叫不出声音。
早上醒来的时候,盖在身上的被子蹬掉了,齐玉林头脑胀痛,喉咙干涩,似乎是感冒的征兆。
“糟糕!”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十一点半。
病也来不及看,他匆忙赶到公司,老板又是一通训:
“战士上战场,老是迟到,你就等着死吧!”
齐玉林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他双目通红,再也控制不住,把背包往地上一摔!
“滚你妈的,老子不是你手下的吃苦耐劳的特种兵,老子不干了!”
公司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向这边。
齐玉林怒血上涌,想起之前一些同事也抱怨老板不拿他们当人,当即走出办公室怒吼道:“辞职,有没有一起的!”
雅雀无声。
一名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事走上前,齐玉林以为他是响应的,没想到听到的话却是:“老板也不容易,你就……”
竟然是个趁机拍马屁的。
齐玉林扫视了一圈,发现所有同事看向他的眼神,都仿佛带着几分嘲弄。
“你们……”
腿一软,他直接晕了过去。
……
……
“没一个好东西,在我面前一套,背后又一套!”
齐玉林说着,朝地面狠狠地啐了一口。
夏仁笑了笑,跟他蹲在一起,看着他脸上浓浓的黑眼圈,问道:“抽烟吗?”
齐玉林点点头,接着摸了摸兜,发现没带,有些尴尬。
夏仁起身,走到旁边小卖部,买了一盒十块钱的烟,笨拙地撕开封口,给他递了一根。
齐玉林接过烟,有些不好意思:“兄弟,看你也不抽烟,这包烟给我吧,我转你钱。”
夏仁摇摇头:“不用,你愿意跟我讲这些事情就够了,这包烟就送你了。”
齐玉林也不再推辞,点燃一根,贪婪地吸着。
夏仁问道:“你住在哪里?我对你昨晚的经历有些兴趣。”
齐玉林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兄弟,你相信我说的?”
“为什么不信?”
夏仁反问道,“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情本来就多。”
齐玉林抽了两口,看着烟雾在眼前散去,咧嘴说道:“兄弟,你真是个好人,我要是早碰见你就好了。”
他接着把地址说了出来。
一阵沉默。
夏仁看着他把烟把摁灭,然后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问道:“不再抽一根了?”
“不了,没那么大的瘾。”
他仰头望着天空,忽然叹了一口气。
“原来下午的天空,是这个样子的。
都两年没看过了。”
“抱歉了。”夏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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