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朝阳一座名为荷塘的老旧小区门口,裹着军大衣的甘韬,串着两条手臂,屹立在昏黄的路灯下。
他是初六出的家门,先是到海市然后才北上京城,一路兜兜转转的到这时,已经是初八晚上。
要等的心上人还没到,倒是迎来了落在脑门上的一片雪花,他吸溜了下鼻涕,抬头望着雾沉沉的天空。
高跟鞋落在水泥地上发出的雨点般的“哒哒”声,从小区大门处传来,他将高昂的头颅,转向匆匆跑出小区,直着一件高领白色毛衣的心上人。
他拿出捂得滚热的双手急忙迎上去,望着只几个月没见,已经长发披肩的高园园:“咋不多穿件棉袄,外面开始下雪呢。”
高园园露出个笑眼,埋怨他道:“那你咋还跟个傻子一样站在外面!”
他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嘿嘿道:“咋老是学我说话,想学我老家话,哪天领你回去走走。”
飘散的雪花下的她,露出一抹羞涩,娇嗔道:“想的美!”
“往前走走,这里会有人。”
他解开军大衣的纽扣,将她拥在怀里,笑道:“就这吧,你穿这么少,等会就回去。而且我也得找住的地方,要不你晚上得收留我。”
两人虽处于热恋阶段,但还没到成家的那种程度,他甚至都没和家里说过交女朋友的事,估计高园园也是,毕竟岁数还小,一个19,一个也才22。
高园园埋头在他胸口没应声,他将下巴搁在她脑袋上,闻着她发丝散发出的清香道:“哎,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清嘴广告,你现在可火了,好多人都夸漂亮。”
他说的话没有一丝掺假,高园园在2000年,拍摄上映的超前卫清嘴广告收获的名气,甚至超过她参演的两部电影,女神一词由此出现。
她仰头望着他:“那你夸没夸!”
“你说呢?”
他话音未了,便张开嘴吻在她那薄薄的冰凉的双唇上。
一段热吻良久方休,两人急促的呼吸,说明双方都已情动。
她怀抱着他健硕的粗腰,呢喃道:“你对这边熟吗?不熟的话,我陪你去找旅馆。”
他道:“那你家里人咋办?”
她声若蚊蝇:“等会打电话,就说去同学家住一晚。”
他翘着眉:“那走。”
脱下大衣将高园园裹紧,拧起脚边的旅行包,两人拉着手消失在越加急的雪花中。
眼前的酒店高楼灯光闪闪,他拧着包,拉着高园园就往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而去:“就住这家。”
高园园迟疑道:“这一晚得好几百。”
他坚决道:“就是一千我今天也得住。”
两人时隔几个月才聚在一起,在开工时又是天南地北,总不能老是让她跟着自己,窝囊的住在连洗澡都要自己打水的小旅馆。
何况,这会他手里也不是没钱。
拍《女人汤》时,周易跟他谈的片酬是一集5000元,他戏份时长足有17集。
虽说公司的戏他只得六成片酬,但也有5万多元。
难得奢侈一会,他不在顾虑钱的事,又让酒店送了晚餐,甚至点了瓶1000多的红酒。
(少儿不宜,略!)
事后的高园园,从那张完美无瑕的俏脸,到光滑的身子还有着一层红晕,他搂着她道:“制片方咋没让你去柏林?”
慵懒的躺在他胸口的高园园道:“说是戏份少,想去也行,但得自己花钱,我可不想花冤枉钱。”
他颔首道:“这倒也是,要是让我自己花钱,我也不去,那边东西肯定贵。”
她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他道:“2月5号,还有3天,到时候和王帅、李兵在机场汇合,制片焦雄萍从台北走。”
她道:“那我明天陪你去买衣服。”
他嘿嘿道:“那这两天我这100多斤肉,就全交给你了。”
她纤细的右手在被窝里捞了一把:“谁要你这粗糙肉。”
(以下少儿不宜,略!)
2月5号,京城国际机场有点冷清,这年头能出国的老百姓不多,倒是给甘韬解决了难找人的麻烦。
隔着老远就看到不断转头四顾的王帅,他急冲冲的伸直手,喊道:“王导,王导。”
“什么时候来的?”
他道:“一早就来了,在门口没等到,就跑到大厅里坐了会。”
等到李兵后,离登机时间也快了,走完程序,他和李兵两人,亦步亦趋跟在王帅后面。
登机后,王帅瞅他跟个猴似的焦躁不安,问他道:“第一次坐?”
他抹了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忐忑道:“嗯。”
无论是从南到北,又或者从北到南,他一直都是坐火车,经济能力不足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他恐高。
而且他总觉得飞机这玩意不保险,火车要是出啥故障,总归还是在地面,还能选择自救啥的。
飞机要是出啥事,那可真就双手摊开,准备老老实实的投入阎王爷怀抱。
坐他旁边的王帅,见他紧绷着身子,呵呵道:“飞机可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习惯了就好。”
他点点头,刚松懈下来,提示飞机进入跑道即将起飞的声音响起,他瞬间又绷紧了身体。
王帅无语:“你早说啊,早说我跟你换个位置,让你坐边上。”
他刚想说没事,直觉胸口一阵憋的慌,想说的话也瞬间淹没在胸口。
京城飞柏林的旅程对甘韬来说很不友好,由于恐高的原因,他一路上是吃不下,睡不着,偶尔遇到气流,飞机颠簸的时候,他都要僵硬好一阵。
提心吊胆的熬到客机在东柏林安稳降落,他已是两眼赤红,疲惫不堪,第一次参加国际电影节的喜悦荡然无存。
在机场吸烟区连着抽完两支烟,他精神才稍好一点,跟着王帅漫无目的的向机场外走去。
匆匆赶到车站,又坐几个小时的小火车后,三人在预定好的酒店中,见到了《单车》的制片人焦雄萍。
他上前打完招呼后,和李兵先回了房间。
房间的装修很欧式,除了洁白的床单,其它都是明晃晃的色彩,墙壁上还有几副抽象的油画。
既然是双人床,肯定是3人住,他指着里边靠窗的那张床,问李兵:“咱两睡这张?”
李兵道:“您说哪个就哪个,我都行。”
他拉开旅行包,将高园园送他的一套西服,晾起来挂到旁边的衣架上:“咱两同年,怎么还您您的。”
历经几十个小时的路程结束,几人都疲惫的很,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上床睡觉。
翌日,二月七号,华夏农历元宵节,51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在东、西柏林交叉处的电影宫中正式开幕。
没有金棕树、没有沙滩、没有香槟美酒,只有飘飘荡荡甚至夹杂着碎冰的细雨,冻得一身西装,等待走开幕红毯的甘韬,瑟瑟发抖。
揪了揪通红的鼻头,他暗自骂了声鬼天气,骂了声鸟语,然后和王帅、李兵一起走向面前的红毯。
没有照相师愿意为三个黑发,黄皮肤的华人浪费菲林,他们也没有惺惺作态的对红毯外的影迷摆手,就这么性冲冲的一路走到红毯尽头。
红毯流程结束,既然没有不开眼的记者跑来采访他们,剩下的时间就剩自由发挥了。
能自由发挥的地方不多,天又这么冷,除了回屋睡觉,只能选择看电影。
他巴巴的跑去买了3张开幕影片《兵临城下》的票,请王帅、李兵看电影。
王帅问他:“今年票价多少?”
他肉痛道:“十四一张。”
三张票花了几十欧元,相当于人民币几百元,他在京城兑的1000欧元,到10天后回去时,估计剩不了多少。
电影宫有两层,一层全都是卖片和买片的,要是淘到一部火片,发家致富不是没有可能。
二层则是一间间放映厅,有大有小,他们要看的《兵临城下》,就是二楼一间拥有2000座的放映厅。
2000座的厅几乎完全坐满,他望着影影倬倬的众多人头,冲身旁的王帅道:“这电影要火,有这么多人看。”
王帅呵呵道:“有本土优势,加上宣称投资额高达8000千万美元,准备和好莱坞电影一较高下,看的人自然多。”
甘韬不置可否的笑笑。
从斯皮尔伯格导演的《侏罗纪公园》打开美利坚以外的电影市场,到詹姆斯卡梅隆的《泰坦尼克号》的全面入侵,美利坚以外的电影市场,已经被好莱坞工业电影全线占领。
其中东南亚最甚。
80年代一度风靡整个东南亚,甚至可以远销欧洲的香江片,更是全线败退。
如今就连退守也难以为继,有影响力的香江电影人,抱团请求国内放开对香江片的限购。
如今还在谈着,不知每年规定的10部,会不会增加。
而香江电影工作者则是纷纷北上谋生,香江籍、台北籍,甚至韩籍等大批艺人的入驻,搞的国内本土艺人越加难出头。
说起来,他也是受害人之一呢!
恢宏的战争场面算是值回了14欧元票价,甘韬觉着影片还不错。
至于影片反思的深层次东西,他是整不明白的。
德语他听不懂,英文字幕,他也不认识,只能干巴巴的瞅着战争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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