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各种小动物、猛兽蹿出来跃过去,或逃之夭夭,或趴伏在灌木丛、大树和乱石后,凶残又警惕地注视着那个古怪的人类。
但,没有任何野兽敢靠近。
因为那个人类身上的气息很可怕!
一只脸盆大小的狼面蜘蛛,扯着晶莹的丝线突然从一棵巨树的枝桠上坠落,准确落在了宁随安的头盔上,正待要张牙舞爪地抱住他的脸颊时,狼面蜘蛛忽然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般,八条毛茸茸的腿在头盔上弯曲、弹起,丝线一扯,嗖地消失在上方茂密的枝叶间,与此同时,出于自保的狼面蜘蛛疯狂喷洒出一串毒液,有几滴溅落在战术头盔上,哧哧的声响中,沾了几滴毒液的地方冒气细微的白烟。
摘下头盔,看了看表层防护布被毒液烧灼出的浅浅灼痕,宁随安暗暗庆幸,却也没什么心有余悸的恐惧,甚至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戴上头盔继续前进。
天色渐暗。
宁随安找到几块巨石环绕的隐蔽处,距离丛林有几十米距离,相对更安全些。
将携行具和师父的尸体卸下,他拎起狙击步枪,拖着沉重麻木的双腿往林边的灌木丛走去。
他要找无毒的野草,咀嚼根茎叶子来获取少量水,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找到根茎较粗,存水量较多的植物——这,是一些野外生存的基本常识。宁随安以前在书本、网络上看到过,也在公司日常工作闲暇时,经常聆听师父以及其他职业狩猎者们讲述在野外的生存经历。
只是,他从未参与过实践。
现在,无依无靠的他,不得不依靠理论知识,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以生命做赌注去实践。
只为了,求生!
根据自学的理论知识,宁随安很快找到了一些野草,也确实嚼烂并嘬出了难以下咽的汁液,可那么一点点量,都不够补充嘬吸时耗费气力的水分,唯一的帮助,也就是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和舌头。
不过很快,他就在灌木丛和几棵大树间,欣喜万分地找到了几株地螺草。
野外生存,地螺草绝对是见之不能放过的宝贝。这种植物贴地生长,最长能达一米多的叶片呈锯齿状,如同旱螺体型的主根能长到普通水桶大小,可以提取出近一升的纯净水。
宁随安看到那些叶子便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不小心拌了下踉跄摔倒,沉重的狙击步枪扔到一旁,他手脚并用爬过去,掏出匕首顺着一株地螺草的茎叶向下狠挖一通,拔了几下拔不动,几乎耗尽气力的他干脆用匕首在露出些许的主根上扎了几下,看到有水浸出,便将脸和嘴巴往不大的坑里埋,凑到满是泥土的主根上被匕首扎出的口子,贪婪地大口吮吸着清凉甘甜的水。
一气喝下不知多少水,他都舍不得松口,直到呛得连连咳嗽,肺部剧痛,这才翻身躺下,极度满足地眯着眼睛,望着上方被昏暗天光笼罩的繁茂枝叶。
饥渴,脱水,疲累……
整个人即将虚脱时,忽然能饱饱地喝上一顿这么好的水,宁随安觉得,哪怕现在被一头菱甲虎吃掉,死也瞑目了——从未有过,如此幸福的满足感。
原来,幸福可以如此简单;
原来,贪婪成性的人类,可以如此轻易地获得最大的满足。
这一刻,无尽的疲累涌至全身,宁随安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一下,眼皮也阖上了,只想踏踏实实地躺着,好好睡一大觉。
意识迅速陷入了黑暗,没有一丝警觉,没有半点儿犹豫。
不知过去了多久,低沉而可怕的兽吼声,将正在深度睡眠中的宁随安唤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周光线昏暗。
左侧是灌木丛和树林之间的一大片空地,右侧是茂密的森林,清亮的月光透过枝桠,洒落下稀疏的细碎光斑,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眼里,和身边的土地上,一片静谧。
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宁随安并未听到,是敏锐地感觉到地面似有若无的轻微震动。
他皱了皱眉。
还未从刚醒的迷糊状态中回过神儿,就看到一个硕大的头颅出现在他的眼前,上方。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如同集装箱般巨大的身躯遮蔽出的阴影,以及,滴落到脸上的腥臭口水,呼扇摆动的大耳朵,长达近一米的两支惨白尖锐獠牙向上弯曲,凸出老长的鼻子和半张着的大嘴巴喷吐着腥臭气,整齐雪白的牙齿彰显着它的咬合力有多么得可怕。
还有,头顶上那一根笔直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尖锐独角,证明着它的身份。
金角野猪!
宁随安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和逃窜的冲动——近在咫尺,逃的话必死无疑……
战?
死得更快!
只有,也只能不动,不去刺激金角野猪,才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这畜生虽然战斗力比不得顶级掠食者,甚至单挑都干不过菱甲虎,可金角野猪性情凶残、愚蠢、执拗,它见到比自己强大的野兽也会逃跑,但如果对它发起攻击的话,它就会不管不顾地战斗到死!而且这家伙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便是赤铜蛟要捕杀一头成年的金角野猪,恐怕也得耗费些气力。
而金角野猪杂食,偏好草食,所以如果宁随安幸运的话,只要不激怒它……它或许会放过这个渺小的人类。
宁随安身上的赤铜蛟气息,让这头金角野猪很厌恶,也有些本能的忌惮,它哼哼着往宁随安脸上又甩下一些腥臭的口水,继而低头用长长的,坚硬的鼻子和獠牙轻松拱起了几株地螺草的根系,然后连同地面上的叶子,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吞下,吃得很欢快,摇头晃脑汁液四溅,口水满天飞。
躺着的宁随安不敢刺激金角野猪,但也不能纹丝不动——在金角野猪来回走动着享受美食时,他必须高度警惕,敏捷却又小翼地躲避这头体重绝对超过十吨的大家伙那四只欢快的蹄子。
被这家伙踩上一脚……
想想都可怕。
几番险之又险的躲避后,宁随安隐然察觉到一丝异常——庞大的金角野猪,准确地避开了他的下半身附近,四蹄的活动范围局限在上半身附近。而且,撒欢兴奋的金角野猪险之又险踩到宁随安的次数频率,也很低。这也就意味着,金角野猪有可能是刻意避免踩到他。
很快让宁随安确定了这般猜测的理由是,金角野猪吃地螺草吃得欢,偏生没有吃他刚才刨开的那一株地螺草,贴着他身侧的另一株地螺草,似乎金角野猪也不感兴趣。
应该是赤铜蛟的气息,让金角野猪有所忌惮。
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刚想到这里,宁随安忽然觉得双腿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他心里一紧,却沉住气不动,先用眼角余光警惕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金角野猪。
金角野猪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它扭头看了眼宁随安,然后发怒般瞪着眼低下头,哼哧哼哧地撒了一通气,掉头扭动巨大的屁股,一边拉屎喷尿一边晃着小树般的尾巴离开了。
躺在地上的宁随安侧头看向双腿和脚部——刚才,是被什么玩意儿拽了一下?
他骤然瞪大了双眼!
寒意迅速传遍全身,一瞬间汗毛孔紧闭,浑身肌肉绷紧,双腿带动双脚,连踢带踹,同时拧身让自己从仰躺转化为趴伏状,没有丝毫停顿,弹身蹬腿逃窜。然而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拽住了他,让刚刚躬起身的力量耗在半空中,噗的一声趴在地上。大腿部旋即被紧紧地嘬住,力量很大,似乎随时都能将他的双腿夹断,配合着嘬吸时不断蠕动的力量,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下坠。
恐惧和惊慌中,宁随安一伸手捡起落在松软泥土中的匕首,强扭身,挥臂将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向那张不断蠕动的大嘴,用力猛地一划!
锋利的刀刃,将那张令人作呕的恶心大嘴的边缘,切开一道半米多长的大口子。
极度腥臭的墨绿色血液喷溅而出,喷得宁随安浑身都是。
呜呜……
剧痛让那张大嘴松开了宁随安的双腿。
腿上的嘬吸力稍一放松,宁随安就崩发出最大的力量,弹身而起,飞一般向那几块巨石狂奔而去。
身后,呜呜声似阴风嚎叫,已然变得松软的草地上呼啦啦掀起了大片的泥土,扑簌簌落得到处都是,尘土飞扬铺天盖地,一条足有一米多粗的变异蚯蚓蠕虫昂身而起,头部直达七米多高的半空,在月光和树影下疯狂晃动,胡乱喷溅着令人作呕的恶心腥臭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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