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鱼和沈郁背对背坐在同一张病床上,一人床头一人床尾,手拉着手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要不是胳膊不够长,两人恨不得把对方踹墙那边去眼不见为净!
俩人跟两个不遵守比赛规则的拔河选手一样,对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自己这边也跟着使劲拽,谁都不服输,锁在一起的手就是那根系在绳子中间的红布条,都想往自己这边拽,就怕自己吃了亏。
没人敢碰沈郁,唐纳德只能让几个护士小姐姐按住鱼鱼,要不这小孩儿让沈郁给拽得一个又一个趔趄,折腾到明天也看不成病。
中医科的刘老先生坐在中间往他俩锁在一起的手上扎针,奈何病人太不老实,老先生手抖得跟脑血栓后遗症似的,银针怎么都扎不进正确穴位。
老先生号称弥勒佛的好脾气终于维持不住,对着唐纳德吼:“你能不能让他俩老实点?”
不是老先生欺负外宾,进门这段时间他已经被这俩奇葩病人给气得完全放弃跟他们沟通了。
一开始他跟沈郁商量:“不要动,不要动,我给你扎几针推拿一下就好了。”
沈郁跟没听见似的,拔萝卜一样把鱼鱼往自己这边拔,几位护士小姐姐按都按不住,眼看就把小孩儿给拖过来了,他还嫌弃人家:“你能不能老实点?猴子变得吗?让你别动你还动!还动?!”
鱼鱼给他从几位小姐姐香喷喷的怀抱里拖出来又甩出去,气得脑仁儿疼:“谁不老实你心里没点哔数吗?你不动我就动了?你再拽我试试?”
沈郁马上用行动反击,把鱼鱼一个趔趄拽到自己身边,要不是唐纳德挡了一下,俩人又叠在一起了。
刘老举着银针眼睁睁地看着沈郁的手从自己眼前飞走了,好脾气地谆谆善诱看起来漂亮又乖巧的鱼鱼:“小家伙,你不要动……”
老先生话没说完,就见这个“漂亮乖巧”的小家伙嗷呜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沈郁的胳膊:“你拽!再拽!再拽我吐你一脸!”打不过还恶心不死你!
鱼鱼的胜负欲被全面调动起来,已经不在乎幼稚不幼稚丢脸不丢脸了,必须赢了沈郁这狗哔玩意儿!
沈郁撕狗皮膏药一样往下撕鱼鱼,俩人又扭做一团,唐纳德带着几位护士也加入混战,都不敢碰沈郁,只能一边劝他一边拉扯鱼鱼,屋里乱得跟动物园的猴群混战似的。
刘老举着银针一步一步退到门口,来了快半小时了,他愣是连病人的边边都没碰上,被无视了个彻彻底底,真是几十年行医生涯头一遭。
好容易把两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安置好了,唐纳德就差给沈郁烧香了,又是求又是劝,终于让沈郁不跟鱼鱼较劲了。
鱼鱼也精疲力尽,暂时放弃胜负欲老老实实坐在了床尾。
刘老终于可以下针治病了,可他一上手,针还没扎进去呢,沈郁那边忽然一个激灵,沈老和鱼鱼一起被他甩了出去。
没等受害者反应过来,沈郁先跟被点着了的炮仗似的炸了,“扎针就扎针你碰我干嘛?”
鱼鱼又被带了个趔趄,直接趴在床上,不过这次倒是没骂沈郁脑子有病,人家不碰你怎么扎针?因为她看见沈郁的手腕上有一块特别明显的红疹子,是刘老刚才按住他的地方。
唐纳德一拍脑门,赶紧过来给刘老道歉,倒是没说沈郁的接触障碍,只说他不愿意跟人直接接触,最后给刘老戴上了医用胶皮手套,这场鸡飞狗跳的治疗才终于能开始了。
鱼鱼瞄了一眼沈郁手腕上一直都没褪的红疹子,忽然就有点心虚,她真不知道他这个肢体接触障碍有这么严重,前世她也只是听人笼统地说过这种病,最多就是别人碰了不舒服,反复洗手洗澡什么的,没想到沈郁还会过敏起疹子这么严重。
刚才搂腰抱胳膊黏在沈郁身上老半天,就是想恶心恶心他,按他这个严重程度,现在不得全身都起疹子了?可别让她给抱出点什么事来。她虽然看他不顺眼,可也没到要害他的地步,毕竟没那么大的深仇大恨。
鱼鱼心虚老实了,没人跟沈郁较劲他也老实了,刘老也终于可以专心治疗了。
唐纳德给两人打了让肌肉松弛的针,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让他们躺下治疗的提议。好容易这俩人老实了,别躺一起再打起来,他这一上午已经心力憔悴经不起折腾了!
刘老的银针终于是扎上了,要等四五十分钟才能拔针,鱼鱼摸摸肚子笑眯眯地跟护士小姐姐要吃的,她胃口小吃得少,就特别容易饿,又跟沈郁吵架打架耗费精力,一坐下来就饿了。
护士小姐姐把她早上剩的大煎饼给她拿过来,鱼鱼也不嫌凉,一口咬下去一大截,腮帮子撑得鼓鼓溜溜地使劲儿嚼。
几个护士小姐姐都被她这个吃相给逗笑了,看着她吃煎饼跟看后世吃播似的,就差给她双击666再打赏个火箭炮了!
鱼鱼完全无视几个护士小姐姐,对这个加了双份香菜和大葱的大煎饼很是满意,里面还有蒜蓉海带丝和土豆丝,再加上几片生菜叶子,这个大煎饼肯定是巨无霸版的,真材实料得不得了!
她咔嚓咔嚓嚼着大煎饼吃得喷香,护士小姐姐们一副被可爱到了的激动表情,就差跺脚吃手手尖叫了。
这边一派和谐,那边沈郁又开始出幺蛾子了。
鱼鱼刚塞进去一大截煎饼,被他一拽差点没噎死,沈郁还理直气壮,“你恶心不恶心?这种东西也吃?”
鱼鱼给噎得直翻白眼儿,使劲儿捶了捶胸口才缓过来,再咔嚓咔嚓把塞满一嘴的煎饼嚼了咽进去:“我吃我的关你什么事?”刚才欺负病人欺负狠了,现在鱼鱼决定让着他点。
沈郁在她嚼煎饼的时候就把人拽过来跟他对面坐着了,方便吵架:“你没长鼻子吗?这什么味儿?能吃吗?”
鱼鱼难得地有耐心,指着被她整整齐齐咬下来的煎饼横截面给他看:“这里面没别的,你看,土豆丝,海带丝,葱,香菜,这个酱挺好吃的,放了干辣椒,有股焦香味儿,还放了萝卜干,香辣甜脆还有点甜。”
沈郁皱眉看那个放久了蔬菜不怎么新鲜,土豆丝和海带丝混成一团颜色很让人没食欲的煎饼,“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离我远点!看了就恶心!”嫌弃成那个样子,让人家离他远点,他自己却不动,还盯着人家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鱼鱼翻个白眼儿,没有继续跟他吵,张大嘴又咬下去一大截,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操作的,嘴巴小脸也小,可就能一下塞进去那么大一大块煎饼,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得那叫一个香!
连刘老都给逗笑了,“这小子吃得可真香!”
鱼鱼咔嚓咔嚓嚼煎饼,对着刘老笑,大眼睛弯起来,带着少年人浑然天成的俏皮可爱,朗朗明媚如一池碧波映骄阳,弯弯眼底都是不自知的动人璀璨。
刘老七十多岁了,最小的孙子可能都比鱼鱼大,看这漂亮小孩可爱就要去揉揉她的脑袋,手还没落下去沈郁那边已经又把鱼鱼给拽了个趔趄:“你是猪吗?就知道吃!”
鱼鱼被他又给拽趴下了,强压住火气,“我都一天一宿没好好吃饭了,吃个煎饼怎么了?”
沈郁嫌弃死她了:“这什么脏东西你就吃?”
鱼鱼:“哪里脏了?我爱吃你管得着吗?”
沈郁:“我怎么管不着?这什么味儿?熏死了!还放那么多葱,还有香菜!你恶心不恶心!”
鱼鱼:“我就爱吃葱爱吃香菜!你不吃还不许别人吃?”
……
他俩吵得热火朝天,围观的医生护士几乎要捂住耳朵逃跑了,真是吵死了!这俩人怎么这么能吵!简直是噪音污染!
吵架的俩人一点不觉得,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化学反应,这俩人就是有本事瞬间把对方代入到无脑瞎吵状态。
单独待着的时候明明一个是高智商人士,总是一副我的世界你们不懂,懒得跟人浪费口舌的高冷样子。一个笑眯眯跟谁都能聊到一起去,除非你满心恶意当面骂她祖宗,要不然只要她愿意,就能十分钟之内把任何人都变成老熟人。
可你现在听听,这俩人都在吵什么?
鱼鱼:“我又没让你吃,你嫌弃得着吗?”
沈郁:“你当我面吃我怎么管不着?”
鱼鱼:“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吃啊?你倒是先松开我啊!”
沈郁:“你让我松我就松啊?我还就不松了!”
鱼鱼:“你不让我吃我就不吃啊!我就吃!”
俩人大眼瞪小眼,沈郁抓着鱼鱼的手一下一下地扯,鱼鱼咔嚓咔嚓咬着煎饼吃得要多香有多香,终于是不吵了,开始无声较劲。
被他俩吵得耳鸣的医生护士们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太吵了!耳朵都嗡嗡响!
可大家这口气刚松到一半,沈郁就脸色发白满脸冷汗地慢慢弯下了腰,唐纳德以为他这是迟来的过敏反应,毕竟换以前的情况,被鱼鱼抱住那么久,现在人早送急救室了。
可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身上没有任何过敏症状,正着急呢,不了解沈郁病情但是很有生活经验的刘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这是不是饿得?”
从鱼鱼开始对着沈郁嚼煎饼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响,刘老离得最近装了老半天没不见了。
毕竟,年轻人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的,一边嫌弃人家吃得东西一边不错眼地盯着人家吃,肚子还响个不停,这放谁身上都挺丢人的。
唐纳德愣住了,沈郁饿的?这比他能自然入睡还难以置信,作为他好几年的主治医生,这个说法太玄幻了,这不可能!
鱼鱼也愣住了,她刚才吵架太专注,俩人一个比一个大声,确实没听到沈郁肚子响,可她见过沈郁饿啊,昨天一甩甩给她好几百块,就为了让她赶紧滚蛋别打扰他吃饭。
跟今天这个样子简直一样一样的!
鱼鱼一想就笑了,笑得很是不厚道,笑意盈盈的大眼睛直冒坏水儿,“原来你是馋了呀!馋了你就说嘛!嘴那么硬多吃亏啊!”
无视沈郁忽然涨红又给气得刷地一下雪白的脸,鱼鱼把手里的半截大煎饼戳到他面前,“吃吧!早说早给你了!”
沈郁双眼冒火地瞪着她,目光有温度她得被烧出俩窟窿了,接着就见他忽然目光一散,人一下就歪在病床上不动了。
鱼鱼半截大煎饼还戳在那呢,茫然四顾,心虚又有点不敢相信:“他,这,这就给气晕了?”吵不过就晕倒碰瓷,不带这么耍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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