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步判断,咬伤他手脚的应该是狼,因为后山出没的最多的便是狼。另外,他的额头遭受过撞击,我医术不精,没办法判断会有多大影响。”
苏忍冬将自己的判断一一道来。韩大夫闻言,神情带着满意,等人说完,才夸奖了苏忍冬一句,“做的还算不错,没有诊断错误。”
“但是,”画风一转,便知不妙,后面还有其他的话语在等着苏忍冬,“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给忽视掉了。”
一边说,一边指着易苍梧身上的伤口,示意苏忍冬仔细观看。
“那个,韩爷爷,还是先别看了,先给人治疗吧。”苏实秋看看左边的易苍梧又看看右边的韩大夫,稍微提醒一下两人。
虽然现在是大夏天,易苍梧就这么躺着不用担心受凉啊什么的,但是吧,人都伤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给治疗,会死人的。
他们千辛万苦将人从林间搬回来,可不就是放任不管的。
韩大夫瞪了苏实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放心,死不了的。”
他对救治姓易的没有任何的想法,却又不能真的见死不救,何况这个人还得到了半夏丫头的关注,他若是真的让他给死了,面子何存。
但他就是不想轻易的救治易苍梧,反正人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就先缓一缓,拿来当教学材料。
结果倒好,半夏没催促,反而是实秋催着他们快点给人治疗。
被韩大夫的冷眼一扫,苏实秋缩了一下脖子,用手指了指门外,看,还有一个倒影呢,除了苏半夏,还能是谁。
顺着苏实秋手指指的方向,韩大夫和苏忍冬有额发现了门外的影子,嘴角微微的拉下来一点点,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
他还以为苏实秋是站在躺在床上的人那边的,原来他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苏实秋的肩膀,表示小伙子做的不错。
苏实秋无奈的笑了笑,他哪里是什么做的好,韩爷爷和忍冬的目光,他消受不起,他只是不希望半夏在门口担心而已。
至于易苍梧,说心里话,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能把人带回来,他们已经算的上是仁至义尽,剩下的当然要以韩大夫的意愿为优先。
“半夏也真的是,这么担心他做什么?”韩大夫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他不喜欢姓易的人,因为他的姓氏代表着麻烦。
只要跟他沾惹上一点儿边,谁都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
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之一便是权力,跟权力沾了一点儿边的事情,都会被无限的放大,好事也会变成坏事一件。
因而他们师门,才会对跟权力有牵连的事情敬而远之。
不是不知道易苍梧在找自己,韩大夫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归知道,即便是见过,他也不愿意露面,跟易苍梧有任何的牵连。
可是现在,不想牵连也有了牵连,因为苏忍冬,因为苏半夏,更多的是因为易苍梧这个人。
他也算得上是一个不怎么招人讨厌的有权有势的人之一,明明拥有人人羡慕的身份背景,却没有表现出比其他人多高贵的样子。
这种人,韩大夫怎么可能讨厌的起来,如果不是姓易的,他会特别喜欢对方。
只可惜,他的姓氏就是自己喜欢不起来的那一类人。
“韩爷爷,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苏忍冬小声的询问,隐医一门的规矩,韩大夫没给苏忍冬灌输太多,因而她对权势之人,并未有别的想法。
苏半夏还在门口等着呢,他们就一直在房间里教学?
韩大夫瞪了徒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再给他探脉一次,记住他现在的脉搏跳动。”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救人啊。
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在催着他破坏规矩。
好在,上头没有老,整个隐医一门,他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人,规矩是前人定下来的,就是被后人给打破的。
治疗易苍梧,也不算是欺师灭祖。
但是,小混蛋还是要教训的,入门的时候,他有给过苏忍冬一本隐医的规矩的书籍,他可以不遵守,苏忍冬必须遵守。
等他什么时候做到了自己的位置,想干什么都行。
想给隐医一门改个名字都没关系。
隐医一门,就是这么的任性,就是这么的随性。
苏实秋给了苏忍冬一个眼色。
后者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师父的想法,年龄差在哪儿呢,师父想什么,徒弟怎么能全部猜得到呢。
苏实秋幽幽的看了苏忍冬一眼,比了比门外。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过来诊脉。”韩大夫白了两兄弟一眼,他们两个是当他眼瞎的吗?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的。
想传递什么消息,可以正大光明一点,他可以理解的。
苏忍冬赶忙过去,再一次做到床边,拿出易苍梧的手,仔细诊断他的脉搏。
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易苍梧的手,等待着韩大夫的下一步指示。
“记住了吗?”韩大夫询问一声。
苏忍冬点点头,“记住了。”
韩大夫示意苏他走开,将易苍梧的手给拿出来,跟杵在一旁的苏忍冬说道,“银针。”
苏忍冬刚忙将韩大夫药箱中的银针取包出来,针尖的方向朝着自己,方便韩大夫取用。
没教过苏忍冬这个小细节,韩大夫对此表示满分的好评。
“看好了。”
说着,接连抽出三根银针,扎在易苍梧的胳膊上。
随着韩大夫的银针刺入,易苍梧的胳膊的血管涌动起来。
毫不犹豫将易苍梧胳膊上凝固了的伤口再次撕开。
昏睡中的人察觉到了疼痛,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无意识的想要收起胳膊肘,可是怎么都没办法将胳膊给收回去。
疼痛继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易苍梧微微的睁开双眼,逆着光,看不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但却知道,他已经从山林中离开了。
随后,他的意识再次随着疼痛而飘忽出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魂体分离,好像自己看着自己的身体,却察觉不到疼痛一样。
其实就是易苍梧的自我催眠而已,剜心一般的痛楚袭来。
后面发生了什么,易苍梧已经不知道了,他疼的彻底昏死过去。
“切,没点忍耐力。”韩大夫嘲讽的说了一句。
一旁的苏实秋和苏忍冬默默的替易苍梧觉得痛,胳膊上的伤口被撕开的同时,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胳膊里爬出来两只黑色的虫子。
鸡皮疙瘩冒出来,毛骨悚然。
他们后山,有这么危险的虫子吗?
韩大夫面不改色的拿起另外一根银针,将两只虫子来了一个对穿,虫子被穿在银针上,苦苦挣扎,徒劳无功。
苏实秋和苏忍冬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听到脚步声,韩大夫的冷眼扫到苏忍冬的身上。
忍耐着恐惧,苏忍冬将脚步收了回来,站在原地,不敢移动分毫。
“忍冬,拿着。”说着,就要把银针递给苏忍冬。
苏忍冬再次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盯着韩大夫的目光,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接过银针,小声的说道,“师……师父,这个……”
“怕什么,你又没有受伤,不会咬你,也不会往你的血肉里钻的。”苏忍冬的表现让韩大夫很不满意。
医者,胆子必须大,不管是什么虫蚁还是毒物,都不应该伸出害怕的情绪,以后还得好好的训练一翻。
这一点被他给忽视了,等忍冬考试结束后,一定得花点时间训练一下。
苏忍冬还不知道,一个月后,他将面对来自韩大夫的魔鬼训练。
“那他……”银针拿的离自己远远地,还坚持着不逃跑,努力的询问他所不知道的医学知识。
“血吸虫,很多湿润的山林中都会有这种虫子的存在,没什么毒素,就是会钻入血肉之中吸血、繁殖,最后将人给吸成人干。”韩大夫轻描淡写的说着。
苏忍冬打了一个哆嗦。
光是把钻入血肉中繁殖,就让他们退避三舍。
师父不愧是师父,徒弟望尘莫及。
夸赞的同时,还不忘将手里头的血吸虫给拿的再远一点,眼睛死死的盯着,生怕血吸虫靠近他的手指。
就算身上没伤口也怕。
韩大夫瞧着苏忍冬没出息的样子,从药箱中找出一个小瓶子的药粉,倒了一点点在手上,撒到苏忍冬举着的银针的血吸虫身上。
药粉站到身上,血吸虫挣扎几下,彻底失去了动弹的力量。
苏忍冬凑近一点点看了一下,确定血吸虫没有丝毫动静,才敢稍微放松一下僵硬的胳膊,过于用力,胳膊肘都要不是自己的。
围观了全程的苏实秋,好同样好奇的看了两眼,马上退开。
处理了血吸虫,韩大夫另外翻出一个瓶子,弹了一些药粉在易苍梧的伤口上。
药粉洒落,本来还在流血的伤口,慢慢的凝固。
看多少次都会觉得特别的神奇,韩大夫制作的止血药,立马见效。
苏忍冬看的眼睛都直了。
他还没学到这个,目前还在学最基础的东西。
谁让他的时间不够,不能全心全意跟着韩大夫学医。
也是韩大夫有耐心,愿意慢慢的教徒弟,也不着急让苏忍冬快速成长出来。
“想学的话,先把医书的第二十三卷给背熟。”韩大夫开出条件。
“好,我一定用心背诵。”眼馋,便会有无穷的动力,给他一本医书,他能看一天不带休息的。
处理好了易苍梧身上的第一个伤口,韩大夫才将易苍梧另外一只胳膊给拿过来,用力的捋了一下。
还好,胳膊只是脱臼了而已,肩膀脱臼,手肘脱臼,等他先掰开,然后重新装上去就好,问题还不算大。
大的是胳膊上的另外一个伤口,还好,不是那种立马发作的剧毒之物,只是不处理以后会瘫痪。
给易苍梧治疗的时候,韩大夫也挺弄不明白,内伤没有,外伤一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准确来说,为什么易苍梧碰到有毒的东西的概率如此之高。
稍微怜悯的看了易苍梧一样,可能是上天看他长得好,身份好,拿走一点点幸运,让他比较倒霉。
他呢,在村里没有病人的时候,闲来无聊,便会弄各种各样的药粉,治疗易苍梧身上的伤口、毒素,小事一桩。
拿出专门打造的镊子,将易苍梧胳膊伤口中残留的叶子细绒毛给夹出来,在苏实秋和苏忍冬的帮助下,在他的胳膊下垫了一块厚实的白布。
“实秋,你去打点热水来。”
“好的。”
苏实秋打开房门,门外站着苏半夏,正好端着一盆滚烫的热水,不止如此,旁边还有一桶,生怕他们不够用。
一瞬间有些心塞了,怎么办。
此刻,特别想将易苍梧给扔出去,他是个什么人,凭什么得到半夏的优待。
心里酸酸的。
“快点进去帮忙,需要其他的东西,喊一声,我就在门外,我去拿,你在里面给韩爷爷帮忙。”苏半夏催促苏实秋快点进去帮忙。
苏实秋先把热水盆给端进去,再次折返回来提走热水桶。
可以一次性拿进去的,他就是不这么做。
苏实秋不着急,苏半夏替他着急,各种催促,“你快点,快点呀。”
越是被催,越要慢慢来,韩爷爷发话了,对方死不了,而且有他在,对方想死也能从阎王爷的手里头抢回来。
慢也只能慢一小会儿。
等拿了全部的热水,再次把门给关上,苏实秋马上在韩大夫的吩咐下,将其中一瓶药粉倒入水盆之中,另外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搅拌几下,拧掉点点药水,递给苏忍冬。
“给他擦拭。”韩大夫将易苍梧的伤口亮出来,吩咐苏忍冬快点儿上手。
可能是刚才弄血吸虫的画面足够刺激,苏忍冬这次上手,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将泡了药水的白布往易苍梧的胳膊上抹。
伤口中的细小绒毛随着药水的沾染,乖巧的被白布给携带出来。
“再擦两下。”韩大夫检查一下,再次吩咐。
苏忍冬是很听话的小徒弟,安装好师父的要求,稍微用了一点点力气擦拭易苍梧的伤口。
刚才痛了一波,彻底晕过去的人,此刻虽然没有醒过来,但是眉头再次皱的紧紧的,甚至嘴唇都白了一点点。
“忍冬,你下手还挺重的,这药水本来就会带来剧烈的疼痛,你还用力。”此时此刻,韩大夫特意说了一句。
苏忍冬的手顿住,力道稍微放轻一些,担心弄不干净,也轻不到什么地方去。
胳膊上的药上好,韩大夫拿起苏迎春和苏半夏提前准备好的干净的木板子,用白布条将木板子捆绑起来。
鉴于天热,木板子就捆了三圈,打个结,固定好。
三个人,有条不紊的处理好易苍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
治疗的时候,韩大夫甚至感叹了一句,“倒霉孩子。”
在他的眼里,浑身是伤的易苍梧,用身体向他表明,他到底有多么的倒霉。
韩大夫一个人在山林中行走十天半月,连蚊虫叮咬都不会有,而易苍梧,真的就没几块好的地方,真不清楚他是怎么弄的。
这么大个人了,在山林中居然把自己搞的如此的凄惨。
胳膊是脱臼的,腿虽然看不清楚里面的模样,可以确定的是,伤到了骨头,得好好地养一段时间。
未来一个月,他别想下地走路。
这还是最好的预期。
处理完易苍梧身上的伤口,韩大夫将被银针穿着的血吸虫收好,药粉什么的统统装好,这才优哉游哉的打开房门。
焦急的等在门外,看到韩大夫从里面出来,苏半夏着急的上前询问,“韩爷爷,他怎么样?”
有韩爷爷在,易苍梧肯定不会有事的。
心里安慰着自己,担忧却在脸上表现的特别的明显。
韩大夫伸出手,一阵带着淡淡药味的清风吹过苏半夏的鼻尖,接着赶到脑袋一痛,是韩大夫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捂着脑门,不解的看着韩大夫,“韩爷爷,您怎么突然打我呀?”
韩大夫冷哼了一声,背着他的药箱往外走,不想跟苏半夏说话,生闷气中。
还问他怎么打她,怎么也不想一想,他一出来,问的是什么话语,不应该关心他累不累吗?
姓易的有什么好关心的,有他在,死不了的。
等着韩大夫走远,苏半夏也没能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
韩爷爷现在还不是特别的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易苍梧,他怎么样了,先进去看一看。
苏半夏进来的时候,苏实秋和苏忍冬已经帮着易苍梧将衣服穿好,人正躺在床上,两个胳膊和两条腿都被绑起来了。
看到易苍梧凄惨的模样,苏半夏挺心疼的。
想想以前见到对方的模样,光风霁月,翩翩君子,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而此刻的易苍梧,眉头紧皱,嘴唇泛白,手脚被包着,怎么看都是一个惨字了得。
对比过于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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