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元宵花灯节,卫彦想着这是他们在涿亭郡过得最后一个元宵节了,便跟傅玉衡商量着晚上出门看花灯。
董雪清推脱身体不舒服不去,到了晚上,一家五口便换了一身便服出门,痛痛快快游玩了一晚上,尽兴而归。
次日,卫彦又回府衙忙碌起来。
他升任越州知州,但在赴任之前,还需和接任的新任涿亭郡郡守进行一番公务交接。
不光如此,他们一家在涿亭郡居住了六年时间,在这期间购置的一些田庄等产业也要一一安顿好。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豆腐作坊,给卫晞用来种植胭脂稻的那一处田庄。
傅玉衡对这两处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派人叫来小女儿。
卫晞一番思索后,回道:“豆腐作坊娘可以等到了恒都后再建一处,涿亭郡的这一处也不必关门,只留个可信任的管事当做分店经营即可,毕竟这作坊旨在造福百姓,不靠它赚钱。”
小女儿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傅玉衡听得连连点头,“是这个理,那晞儿你的那处田庄呢?”
她最纠结的反而是这个。
因着考虑到他们过年后不久可能就要回京都,其他两处田庄她早已找好可以接下来的人,现在都已经成功变卖出去,现在只剩下这一处了。
现在虽然确定不回京都了,但也要离开涿亭郡,这处田庄自然也鞭长莫及了。
卫晞这次思索的时间有些长,“胭脂稻的培育不易,生长条件也苛刻,这处田庄不妨先留着,再让福田去统计一下,哪些佃农愿意去学如何种植胭脂稻。那处田庄,以后便当做培育胭脂稻的专用田庄吧。这样不管是用来经营还是自己吃皆可。”
傅玉衡听罢连点了点头,“也好。若是以后不种这胭脂稻了,我也觉得可惜。”
卫晞站起身,“那女儿这就去办。”
“去吧,带上小七和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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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到的第九天,将近正午。
卫彦起身准备回府用饭,刚出了正堂,就见大开的府衙门外将将停了一辆简陋的马车。
他脚步在台阶上顿了顿,便见从马车里跳下来一个身着苍青色大氅身材高挑清瘦的青年。
随后车里又跳下来一个有些矮胖的少年。
两人一左一右,把一位白须染染的老者小心翼翼扶下来。
等看到那老者的脸,卫彦整个人直接愣了。
回过神忙抬脚迎了上去,“卓兴见过苏先生。”
老者听见声音,花白眉毛一抬,视线落在走来行礼的卫彦身上,轻咳一声把人扶起来,“是卓兴啊,快起来。”
卫彦忙直起身,看看面前好几年未见的苏先生,又忍不住把目光放在旁边的年轻人身上。
“苏祁见过知州大人。”
看着面前朝他行礼的青年,卫彦一瞬间福至心灵,“你便是新任涿亭郡郡守?”
苏祁:“回大人,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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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中午的饭桌上又多了两个座位,正是被卫彦极力邀请来的苏家祖孙俩。
宾主尽欢的一顿午饭过后,卫彦先劝了一路舟车劳顿的苏先生去歇下,回头又跟苏祁说话。
一番畅聊之后,两人顿时惺惺相惜。
原本他对新任涿亭郡郡守会是何人来担任有些担心,毕竟这地方自己已经呆了六年,早已有了感情。
现在可以说是再无后顾之忧了。
后院里,傅玉衡也跟三个儿女说起来做客的两个人。
“那位苏先生,名讳苏维坚,曾任太子少师,内阁阁老,后因政见与丞相一派不和,便离了官场。你们爹爹他曾经受过这位苏先生几年教导,对他很是尊敬。这位苏先生是一位真正的刚正君子,新任郡守是他的子孙,如此,你们爹爹也能彻底放心了。”
身为妻子,傅玉衡又如何不知这些天里夫君在担心什么。
她在这涿亭郡居住了六年,感情同样深厚,自然也希望新任郡守是个同样爱民如子,负责的好官。
想到那位相貌隽致,举止温润有礼的青年,傅玉衡隐晦地看了大女儿一眼。
在卫昀察觉过来之前,又飞快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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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风院。
要说这一顿午饭吃得唯一一个食不知味的,便是董雪清了。
回来惠风院后,她便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关了门窗,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神情。
黑暗里那一双眼睛渗出的光芒竟无端有些渗人。
董雪清这会的脑子一片混乱。
先是卫彦升任越州知州,现在新来的涿亭郡郡守竟然是苏祁。
好像从她踏上涿亭郡这片地界起,身周一切的发展,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偏偏她力微,连探寻为何这一切不对劲的能力都没有。
“我该怎么办?”董雪清忍不住喃喃自语。
她是要依旧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还是尽早抽身离开,避免接下来的诸番变故?
阿水守在门口以防人靠近,听见屋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和喃喃自语声,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思索。
小姐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原来的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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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卫彦便带着苏祁去了府衙,有着苏先生这一层关系再加上通过短时间的相处,他对这苏祁实在欣赏,于是很是尽心尽力带着苏祁一一介绍了府衙内的一众官员以及他们负责的部门和要务,有他如此看重的态度在前,郡衙内的那些官员才不会轻视苏祁年纪轻轻。
之后又详细说了下属各县的情况,待得苏祁都熟悉过来后,这才把手里的公务尽数交接了出去。
等到这些做完,也到了他前去恒都赴任的日子。
相比起苏祁来时的一辆简陋马车,他这边离开的排场着实有些吓人了。
光马车便有十多辆,后头又跟着一千人的卫家府兵,三百人的傅家亲兵,以及上百家仆。
浩浩荡荡到了城门口。
苏祁带这衙内一众官员前来送行,不过不光是他们这些官员,城门口还聚集了众多自发前来送行的平民百姓。
正午的城门口从没有向此刻这般拥挤过。
看着马车缓缓出了城门,百姓们自发下跪,一脸不舍地高喊:“恭送知州大人。”
“大人一路平安啊!”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往后挥了好一会,抬头间看见那只一直在挥舞的手的的百姓们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六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他们郡守大人为涿亭郡尽心尽力所做的一切,他们都铭记在心里。
不过就算心里有再多不舍,但看着他们大人步步高升,他们也由衷高兴。
再说大人是前往恒都任知州,又不是回京城,他们这些百姓还是在大人的治理之下,这么一想,心头的不舍才轻了些。
苏祁看着这一副百姓自发相送的感人画面,也被震撼地有些失神。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苏祁回头,“祖父。”
苏维坚看着还年轻的孙子,沉声道:“卓兴那孩子秉性纯直,一心为民,六年的时间,一直秉持着这一点,所以会受到这些百姓的拥戴。祈儿,这便是为官之道,你可看见了?”
苏祁感受着肩膀上那只手的重量,重重点了点头,“孙儿明白。”
为官之道,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不负皇恩,更,不负民意。
他时刻谨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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