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时,卡车沉重无比的咆哮将众人的视线全部引到山下。
一连十几辆巨大的卡车一字排开沿猪笼草篱笆绕到后山,然后一群人下车卸货。
“我去,林老板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这少说也得有几百吨吧...”
林愁也有点搞不清情况,就见薛阵从车队中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咳,林小友,老夫又来了。”
林愁眨眨眼,“来就来,带什么礼物呢,有礼物的话下次让牛澜山和牛澜绮亲自送来就好了嘛,真是客气。”
薛阵脸上的笑彻底变成了苦笑,
“澜绮伤的不清,近期怕是不能再回明光了,林小友放心,改日我一定携澜绮澜山登门致歉,还有...老夫再次谢过小友不杀之恩、保住手臂之情。”
“若不是小友以寒铁刀镇住断臂和断手让它不至于腐坏,老夫的手怕是没那么容易接回去。”
林愁无语了半天,这老家伙这是拿话在堵我的嘴啊,好的坏的全说了全认了,自己要是还揪住不放不是落了下风显得气量小?
薛阵道,
“这是滚滚大人要的东西,作交换阴沉木种子之用,有源晶有软晶、清泉山酒和老夫自酿的烈酒,哦对了还有啤酒,唔,还有几车风干牛肉。”
“...”
感情是个...东西都比本帅会做生意啊。
林愁说,
“唔,这些都是滚滚的私熊资产,与我无关,我可没法给你签字收货五星好评。”
“滚滚在后山山涧里,你让人自己去找吧,我还有事,忙去了。”
“...哎哎,林小友且慢。”
“你还有啥事?”
薛阵老脸一红,似乎很无奈很纠结。
他咳嗽着说道,
“‘油鸡当用油鸡做,棕鸡不输鸡枞味’,林小友在比试中提到的油鸡,老夫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也难以忘怀,老夫今日来是想做一次顾客,不知道能否有幸...尝尝林小友这道油鸡?”
“啊。”
林愁说,
“原来是这事儿啊,你早说嘛,算了,先进去再说吧。”
薛阵一看有门,嘴角微翘脸上带笑,随林愁一齐走了进去。
小馆饭厅里的大多是熟客,谁还不知道薛家和林愁那点破事,见老薛进来都是一愣。
薛阵也是一愣啊。
卫天行就不用说了,温重酒、星星姐、阿列等人正凑在一张桌子上大侃特侃,这可都是基地市里数一数二的强人,阵容可谓是豪华。
心里莫名失落了一会,这要放在以前,整个基地市也只有九膳宫有这个资本接待他们。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那边,林愁借用别人的车载无线电噼里啪啦的发了几段信息过去,
“好了,等着吧。”
薛阵问,
“林小友可是缺少什么材料?我这就让人送来。”
林愁微微摇头,
“油鸡既指菜肴的名字,也指食材本身,老薛你知不知道荒野上有个专门养各种稀奇古怪食材的老先生?”
薛阵嘴角一抽,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八方楼可没少被那老家伙坑。
林愁出奇的客气,居然还给薛阵上了凉茶,
“喏,老薛喝口茶——当然,收费的。”
“...”
薛阵只能笑,笑的像朵老菊花,语气异常真诚。
“林小友果然真性情,我家那两个小兔崽子要是有小友十分之一的本事,老子做梦都要笑掉大牙。”
林愁压根不接这话,一个小时后,鲍二上门。
“林老板,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我可不敢拿出来,您还是自己去请那位爷出来吧。”
鲍二脸上顶着三道血淋淋的口子,一条胳膊歪在一边,显然是已经脱臼了,身上的衣服都成了破布条,狼狈万分。
一个狩猎者上前,“咔嚓”一声帮鲍二把胳膊正了回来。
“嗷...多谢这位大人。”
众人齐笑,“我说鲍二,你这是堵哪个寡妇门去了?咋被挠成这样?”
鲍二连连摇头,
“哪有什么寡妇,就一只鸡而已。”
那人皱眉道,
“我说鲍二,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啊,花柳巷子的姑娘咋了,人家就是干这行的你也不能说人家是鸡啊,太不尊重人了,这话要是让巷子里的人听见了,非对你封巷不可,以后你瞧着谁还招待你?”
鲍二急了,
“不是那个鸡...是真的鸡...林老板托我找的鸡...”
“...”
“噗。”
“哈哈哈~!”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笑声越来越大,一片人仰马翻。
林愁拎着一只乌黑乌黑的大公鸡刚一进门,看着这场面一脸茫然,
“这咋了?”
一人问道,
“林老板,这就是你托鲍二给你带的鸡?啧,乌黑油亮啊,好鸡,好鸡!”
“哈哈哈。”
林愁挠头,
“各位,今儿你们可有口福了,这鸡,的的确确是好鸡,万金难求的好鸡。”
众人忍着笑,“哦?怎么说?”
林愁托着手中的大公鸡让众人观察,只见那只半人多高的大公鸡浑身就像是黑色的金子一般,毛色黑得异常深邃没有一点杂色,从鸡冠、喙、眼珠一直到尾巴尖爪趾甲尖儿,一水儿的黑色。
即使是被林愁捏住两个翅膀提在手里,仍然有着帝王一般睥睨的气势。
林愁说道,
“这种鸡在在灾变前就颇为著名的珍惜鸡种,不少人把它叫做‘兰博鸡尼’,意为鸡中的兰博基尼跑车,仅仅一只鸡苗价格就在两百刀以上,成鸡身价更是会翻上十数倍乃至数十倍,也被叫做‘超级乌鸡’、‘全黑鸡’、‘乌油鸡’、‘油乌鸡’等等等称呼。”
“不光外表是黑色,就连它的皮肤、肉、骨骼、内脏通通都是黑色,就连它的血,都红的发黑,当地人认为纯黑色的肉具有神秘的力量,更是人与自然和神灵沟通交流的桥梁...甚至一度只能用于祭祀神灵。”
“当然,现在,这只鸡的实力就和它的外表一样炫酷,它已经是三阶的大拿了,尤其是它的喙,长得像老鹰一样,据说可以轻易破开四阶异兽的本源防护...鲍二仅仅被挠了几下还算是幸运了...应该是老爷子对这只鸡做了手脚。”
鲍二赶紧接上,
“对对对,老爷子给它下了一道本源枷锁,让它能发挥的力量有限,不然我可不敢骑车带它往荒野上跑,和背着个大炸弹有啥区别。”
薛阵来回**着它黑金一般的羽毛,眼睛瞪的老大,
“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只知油鸡之名,却不晓得要用这样奇异的食材来做这道菜。”
林愁笑了笑,
“油鸡这道菜做工极简,食材才是重点,当然,兰博鸡尼不是人人都能吃的到,华夏随处可见的油鸡才是这道菜的家常做法,不过,既然是老薛你,我自然是要用最好的食材来做。”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会心笑容。
林愁不用说众人也能猜出来的潜台词就是——当然也要下最黑的手。
“咳咳。”
薛阵咳嗽两声,
“老夫可否在一旁旁观?”
林愁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看呗。”
薛阵肃然起敬,别说是他自己,就在基地市里随便扒拉出个膳师还是厨子,对自己那点手艺都是珍之又重,连买食材调味料的时候都要分开几家十几家的买,还要多买许多用不到的东西混在其中,怕的就是被人偷学了手艺。
林愁有些赧然。
他用非常抱歉的语气对大公鸡说道,
“这道油鸡我也从未做过,做的不好的话请多多见谅,你可千万不要觉得委屈啊。”
然后趁鸡不注意,一刀剁下鸡头把它了了账,以大碗接血。
厨房外探进来的几个脑袋交流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林老板看那碗血的眼神格外温柔,简直就像是在看恋人一样...”
“该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吧?怪癖?”
“别瞎说,这鸡的肉还真是黑的哎你们看,血液是乌青色的。”
林愁对薛阵说道,“可惜没有腌好的酸藠头,不然用这个鸡血和鸡杂一炒,有多少饭都不够吃的。”
薛阵深以为然,
“酸藠头炒鸡杂,不光费饭,还费酒——不过我坚持二米饭配酸藠头炒的鸡杂,那才叫一个香。”
林愁抽空对薛阵比划了个大拇指,“高见。”
接下来就是过热水拔毛,明光天气奇热,再加之这大黑鸡品类特别,除去较长的翎羽几乎不长多少绒毛,只用手稍稍拔过即可,甚至不用过火烤毛。
开膛取内脏,从鸡肠鸡心肝肺嗉囊一样不落全都处理干净放在一旁。
然后将八角、桂皮、甘草、草果、丁香、砂姜、花椒、香茅草、陈皮、葱姜蒜装进纱布袋,足足包了书包大小的一包扔进超大的深底锅中,又加了一大瓶黄酒和高汤。
薛阵嘴角抽了抽,
“林小友这料...是不是太多了点?”
“不多,”
林愁应了一声,
“油鸡不是用煮的,而是蒸,盐蒸,把汤料中的滋味过盐蒸进鸡肉中。”
林愁取出一个铁制蒸笼,在蒸笼上铺满个个足有小手指大小的大粒青盐然后放在卤水锅上。
这蒸笼与平时使用的不同,全是竖向的横纹,且中间部位向下凹陷形成漏斗状。
又在盐上铺了一层隔热纸,这才把鸡放在上面。
薛阵恍然大悟,
“理当如此,这鸡肉颜色已经如此重,如果要再进行卤制,那颜色势必会影响观感,盐蒸之法恰好能避开这一点,饱含着调味的蒸汽又经过盐的过滤,妙啊。”
林愁笑着说,
“我从小就很喜欢盐焗、盐蒸、盐烤之类的做法,尤其是烤出来的肉,既嫩又香滋味十足。”
薛阵连连点头,
“林小友不光手艺老到,奇思妙想也很是惊人啊。”
“不,这菜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早在大灾变之前,这种油鸡的做法就已经普及开来了。”
一边照看着火,一边将鸡杂切成薄薄的连刀片。
热锅旺火炒香鱼酱酸,下鸡杂,鸡杂变色后再加一些鱼酱酸,立即撒上葱末出锅。
酸到骨子里的气息顿时笼罩了整个厨房,鱼香、鸡味在酸香的调和下融为一体,令人口舌生津。
将鱼酱酸炒鸡杂分成若干份,林愁道,
“老薛,这些边角料给小馆的客人加个赏菜,我想你不介意的吧?”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薛阵苦笑,
“老夫嘴里现在要是敢说出半个不字,恐怕会立刻被杀人灭口埋到后山长蘑菇吧?”
卫天行哼了一声,抖抖满身肥肉,
“算你老家伙识相!像你这种一厘米都不到一斤的家伙胖爷我一屁股能坐死仨信不信!来来来,赶紧把那鱼酱酸炒鸡杂给胖爷端过来,啧啧,这个香味儿.,简直神魂颠倒啊...”
有人居心不良笑嘻嘻的接口道,
“卫大人,那您一厘米多沉啊?”
卫天行装模作样的算道,
“唔,胖爷我身高一米八五,体重......咳咳,勉勉强强,一厘米十八斤吧。”
温重酒讥讽道,
“哦嚯,卫大人,感情您是秤砣成精的?”
“滚!!”
“你这种一厘米八两都没有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跟胖爷对话?速速退避!”
进化者的体重绝对是个迷,有些变异人比如说黄大山和夏终徽那种的,骨骼和肌肉的密度惊人,一厘米十八斤还真就不是开玩笑而已。
卫天行不管不顾,给卫青雨夹了一片鸡杂,看样子应该是切的很薄的鸡胗,
“宝贝女儿,爸爸吃了一辈子好东西,还真就没吃过别人的菜...的下脚料做出来的东西,来来来,尝一尝什么味道。”
卫青雨淡笑,夹菜放入口中。
浓浓的酸意登时充斥着口腔,连鼻腔和眼睛似乎都能感知到那种酸,酸的令人“痛彻心扉”想要流泪。
酸意尚未退却,发酵后绵绵辣味也开始肆虐。
咀嚼之间,酸与辣尽显鸡胗的脆爽清甜,口感是无与伦比的绝对差异,却能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卫青雨一点头,“好吃。”
“...”
卫天行垂头丧气道,
“这种评价...没有也罢,宝贝女儿啊,胖爷我堂堂基地市第一美食风向标,美食评论家,你发表出这种意见,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啊??”
不想卫青雨居然认真的点头,
“你那么丑,我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亲生的,基因上就完全不一样嘛!”
“哈哈哈!”
众人笑到一半,蓦然住嘴。
卫天行挠挠头,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囡啊,爸爸很伤心啊。”
“明光四季酷夏,不能穿棉袄。”
卫天行苦着脸,
“小祖宗,这么多人呢,能不能给你亲爹留点面子?一丢丢就好!”
“刚才您不是还怀疑我是不是亲女儿的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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