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朦胧,天空寥寥几颗星子隐在乌云后,整个夜空像是蒙了一层什么东西,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夜凉如水,和煦的微风轻轻吹过,响起一阵阵沙沙的声响。
暗影艰难的咳嗽一声,在瑛亲王骤然冷沉的目光下,他捂着胸口,看着瑛亲王艰难开口道:“其实郡主早已知道自己身子出了些许问题,也知道自己身体内有蛊虫存在,她本想着这次琼华宴后,便安心呆在王府调理身体,可是......”
说到这里,暗影又咳嗽一声,咳出一大口血来。
瑛亲王见此,尽管内心颇为焦躁,却还是皱着眉头道:“你先别说话了,等大夫给你诊治过再说。”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安翎眉头皱起,“你快去看看,怎么请了这么久也不见大夫前来?”
“是。”安翎摸摸鼻子,看一眼暗影,一转身匆匆出了屋子。
暗影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喘息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大,郡主到底是着了别人的道,但所幸,该拿到的,属下已经拼进全力拿回来了,虽然只有一半......咳......”
暗影说着,伸手从怀里拿出两封信来,那信已经极为陈旧,上面的笔墨也有些浅淡,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认不出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瑛亲王看着那暗黄的信件,抿抿唇,几步上前将暗影手里的信抓在手里。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府,书房。
“啪!”
茶盏落地的清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穆晟手指刚碰上门框,听到这声音,他手指顿了下,而后沉默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推开门,脚下便是一堆被摔碎的上好的青釉色茶盏碎片,茶水洒了一地,青釉色瓷片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摔得到处都是。
见到眼前的场景,穆晟默了一瞬,缓缓转身将房门从里面关上,这才扭头看向站在窗户旁边的礼部尚书道:“父亲因何生气?”
穆晟话落,礼部尚书并未接话。
屋内一瞬间安静下来,见此,穆晟又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碎片,抿抿唇又道:“父亲可是因此次计划失败生气?”
听到穆晟这话,礼部尚书总算扭头看了穆晟一眼,却并未接穆晟的话,反而在穆晟面上看了一眼,见穆晟面色微微泛白,他淡淡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儿。”穆晟摇摇头,眸子里划过一丝冷光,而后又恢复了平日温润的神色,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道:“儿子来时,听说我们府上夜里有人闯了进来,不知可将那人抓住了?”
礼部尚书闻言脸色瞬间冷下来,周身一瞬间仿若结了一层冰霜,他眸色深沉的盯着窗外看了许久,忽然转身看着穆晟,却并未回答穆晟的话,反而道:“今日行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
穆晟闻言一怔,眼神轻轻闪了闪,而后才轻声道:“回父亲,儿子今日行事乃临时决定,事发突然,来不及与父亲细说,是儿子鲁莽了。”
穆晟话落,礼部尚书定定的瞧着穆晟看了许久,忽然冷声道:“事发突然?来不及与我说?我看你是压根儿就没想着与我说吧?”
说话的时候,礼部尚书穆兰亭一巴掌狠狠拍在面前的书桌上,木桌被拍的震了震。
“父亲这话何意?儿子有些听不懂。”穆晟闻言静静的看穆兰亭一眼,语气平静,似乎根本没被穆兰亭的话影响到。
“哼!”见穆晟这幅模样,穆兰亭冷哼一声,冷冷的盯着穆晟道:“晟儿,有些事情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为父只是不愿意干涉你的事,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今日之所以会突然动手,是因为鸢公主吧?你不想她入后黎皇子甚至是皇上的眼,所以才故意提前催动蛊虫,让安宁郡主晕倒吧?”
听到穆兰亭这么说,穆晟低着头不发一语。很显然,穆兰亭猜对了,他那么做,确实是因为沈鸢,他不想她落入那些男人的怀抱,所以不惜提前催动黎婉身体内的蛊虫以制造混乱,从而使琼华宴再难继续下去。
所幸,最后也的确如他所愿,琼华宴再没能继续。只是,他有些事情却一直想不通。明明瑛亲王骑着马往城外去了,又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影南苑,他当时那模样明显是已经在院内埋伏了好久,就好似他早就知道他会潜入书房一般。
可奇怪的是,他今日完全是临时起意,瑛亲王又会如何提前得知?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太过诡异。
穆晟陷入沉思,但穆兰亭却以为他这是默认了,不由得怒火更甚,他看着穆晟怒道:“为父最后警告你一次,若是下次再为了鸢公主坏事儿,为父不介意做一次恶人,反正皇上也并没想着让她活着回去!”
“是,儿子知道了。”穆晟瞬间回神,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大临皇上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让鸢儿真正回大临。可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乃是皇后的嫡长女,大临过嫡长公主......
想到这里,穆晟周身气息冷沉了许多,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只要他在,别人休想伤她一分一毫!
“知道就好!”穆兰亭见穆晟应了他的话,神色渐缓。顿了一会儿,穆兰亭伸手想去拿茶盏,这才想起来茶盏被他摔了,便又收回了手。
过了好一会儿,穆兰亭眯眼看着穆晟道:“今年琼华宴,你可知皇后为何会破例让京城王公子弟入宫参加宴会?”
穆晟闻言,默了一瞬,缓缓道:“此事儿子略有耳闻,说是轩宁公主即将及笄,所以皇上授意皇后遍邀胜京城各大排的上名号的公子。且,传言说皇上看中了文太傅府上的文君若,有意将轩宁公主指给他。”
“那你可知,若是真的让文君若尚公主,会有什么后果?”听到穆晟这话,礼部尚书穆兰亭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又有些铁青,他静静的坐在书桌后,语气里仿若含了冰渣子,冷冽的可怕。
“再过些时间,老首辅便会辞官归隐,现在正是父亲与文太傅竞争首辅的关键时刻,若是让文君若真的娶了轩宁公主,只怕皇上从心底会偏袒文太傅,到时候,父亲若是想竞争首辅之位,怕是有些难度。”穆兰亭语气冰冷,穆晟却似乎根本未受其影响。
“既如此,你今日为何还要鲁莽行事?那安宁郡主向来是被皇上捧在手掌心的,今日宫中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瞧出什么端倪,以后计划如何实施?”穆兰亭眼里一片冷冽,仿若眼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仇人。
“儿子知道了,此事是儿子做错了。”穆晟低着头,轻轻回了一句,半句都不为自己辩驳。
“知道就好。”穆兰亭厌烦的看穆晟一眼,忽然摆摆手道:“行了,下去,日后再有事情,须得与我商议。”
“是。”穆晟恭顺的应一声,绕过地上的茶盏碎片往外走,还未走几步,穆兰亭又道:“对了,你今夜离开王府时,可有人跟踪?”
“未曾。”穆晟闻言脚步一顿,背对着穆兰亭轻轻回了一句,“我回来时,专程放了蛊虫在身后断后,先开始确实有人追踪,不过之后再便没了。”
“嗯。”穆兰亭淡淡回一句,又道:“前些日子,关于昌隆街那边死的那十多个歃血盟的人,你可查出幕后主使了?皇上那边你要如何交差?还有,歃血盟那边你也得给个交代,巫蛊一脉人数本就不多,这次加上上次在瑛亲王府门前,死了那么多人,族主怕是要生气了。”
“儿子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父亲不必忧虑。”穆晟声音淡淡的,听着甚是恭顺,却总觉得有些淡漠。
“嗯,去吧,有时间多与你母亲坐坐。”穆兰亭说完这句话,一瞬间似是极为疲惫。
“是,那儿子就先走了。”
穆晟从始至终再未回头,他这句话说完,便迈步往外走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穆晟从里面拉开,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吹得穆晟衣角翻飞,猎猎作响。
将房门关上,穆晟沉沉的看了眼面前的房门,而后缓缓转身。这一转身,却见穆夫人正温柔的站在书房外的一棵海棠树下,她身后,一个丫鬟乖巧的打着灯笼在她身后站着。见穆晟瞧见她了,穆夫人柔柔对穆晟笑笑。
穆晟见此,缓缓朝穆夫人身边去了,“这么晚了,母亲为何还不睡?”
“还不是你,一点也不让为娘省心。”听到穆晟的话,穆夫人颠怪的看穆晟一眼,“听守门的小厮说,你回来时一身的血腥味,快让我看看哪里伤着了,可严重?”
穆夫人说着,便要去抓穆晟的胳膊。
穆晟不着痕迹的躲开,无奈的笑笑,“母亲,黑漆漆的您能看见什么啊,就是一点小伤,不碍事儿的,那守门小厮竟胡说,回头儿子便将他打发出去。”
这句话说完,穆晟扶住穆夫人的胳膊道:“夜里风大,母亲仔细着凉,儿子这便送母亲回去如何?”
“你呀,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穆夫人顺着穆晟,缓缓朝主屋走去。走了几步,她长长探口气,“还记得当初你才一点点大,这一转眼,你便长这么大了。以前总喜欢跟在为娘身后喊为娘娘亲,现在大了,倒是跟为娘生分了。”
穆晟闻言眸子轻轻一闪,接着穆夫人的话道:“儿子长大了,若是还跟在母亲身后,岂不是惹人笑话。”
“那倒也是。”穆夫人轻轻笑笑,感叹道:“一转眼,为娘便老了,还记得当初刚嫁给你父亲时,你父亲也如你现在一般性子温润,说话柔和,可这几年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反而变得有些古板起来。若是你父亲训斥你,你听着便是,不要往心里去,他这人啊,面冷心热,打心里还是疼你的。”
“是,儿子省的的。“穆晟轻声应了,可是看向穆夫人的目光却划过一道若有所思。
“怎么了?为娘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穆夫人恰巧转过头,对上穆晟的眸子,她愣了下,伸手摸了摸脸颊。
“不曾,只是儿子觉得许久未曾好好瞧过母亲,今日瞧瞧,却觉得母亲姿容天成,无人能及。”穆晟摇摇头,将眼里的神色压下,轻轻开口。
“你这孩子,竟会说下哄我开心的话。”穆夫人轻轻笑笑。
正巧到了主屋门口,穆夫人停住脚步对穆晟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早些休息。既然你不让我看你的伤口,那不如让我院里的兰大夫回去给你瞧瞧?”
“不用了,真的只是小伤。”穆晟轻轻摇摇头,语气柔和,但话里的拒绝之意却很是明显。
穆夫人闻言愣了下,“既如此,那你自己注意些,为娘便不多管了。”
“嗯,儿子知道,母亲快些回去休息吧。”
“好。”穆夫人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屋子。
等穆夫人离开,穆晟才缓缓收回视线。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穆晟才转身离开了。
等穆晟彻底离开,主屋窗户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穆夫人神色难辨的脸。她盯着穆晟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过了半晌,她又缓缓将窗户从里面关上。
夏夜的风,清凉和煦,天上的乌云像是被风吹散了,露出几颗璀璨的星子来。
礼部尚书,书房。
自穆晟离开之后,穆兰亭便沉沉的坐在书桌后,目光盯着虚空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他终于回神,眼神逐渐有了焦距。
望着眼前的砚台,他默了一瞬,忽然伸手将砚台轻轻往右转了转。
砚台刚刚转动,穆兰亭身后的墙壁忽然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声音落,穆兰亭身后的墙壁彻底转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道。
穆兰亭看了一眼暗道,对着虚空道:“将书房给我守好了。”
说罢,不等有人回答,他便进了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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