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纶世子言重了,本官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邵纶步步紧逼,刘御史却像是有恃无恐,他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紧接着看向黎婉手里的那沓信笺道:“这些信笺都是在宋大人府上搜出来的,郡主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太子殿下,当时是太子殿下带着本官搜的宋大人的府邸,不然凭着微臣如何有资格搜查宋大人的府邸?”
听到刘御史这么说,黎婉心里冷笑了一声,六皇子与穆晟这次真的是好算计!合着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第一,借此可以除掉京兆尹宋坪之,从而前些日子的流寇作乱及单俊之死的真相就永远会被埋藏。第二,借此替太子树敌,虽不知为何太子为何会忽然带着刘御史搜了宋坪之的府邸,但此事一出必然会引发朝臣动荡。
毕竟,在没有任何证据情况下,太子便带人搜了京兆尹的府邸。这消息传出去,其他朝臣该作何感想?试想,一朝重臣开始人人自危,开始提防未来储君,那是何等后果?
虽说此事影响还没严重的这种地步,但流言蜚语日益累积,总会有爆发的那一天。真正到了那天,再设法补救怕是来不及吧?
想到这里,黎婉垂眸看了眼自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的六皇子。
实际上现在的六皇子也只有十三岁而已,身子单薄瘦弱,平常见到人就唯唯诺诺的,任谁也看不出这样一个少年会有什么危险性。可前一世,就是这个少年设计杀了皇上,杀了自己手足,逼得太子下落不明......
似是意识到有人看他,六皇子诺诺的抬起头飞快的朝着拿到目光看去,正好对上黎婉平静的眼神。
见此,他忽然对着黎婉一笑,那笑容羞涩,纯真,看不出一点攻击性。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吗?
黎婉唇角扬起,六皇子见了,又急忙低下头,耳廓悄悄红了。
黎婉心里的冷笑更甚,这六皇子真是不简单。也是,不然穆晟怎么会处心积虑的想与六皇子合作呢?
这次她被人掳走显然不在穆晟他们的计划之内,因为她听到祁凌风他们的人说他们是被一个女人骗了。也就是说祁凌风他们最初找的是别的女人,可却被人指错了方向,后来将她掳了出去。
最后也不知怎么,祁凌风虽然知道自己掳错人了,却还是没有将她放了的意思。
而穆晟他们此次也是将计就计。第三个目的,宋坪之一死,单俊之死那日虽然在刑部大堂已经证实与她无关,但说到底,真凶一日不找出来,她便一日披着嫌疑的罪名。
毕竟,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看重结果。真相未查明,真凶未查出来,那这嫌疑犯慢慢的也就成了真凶!
而单俊尸体旁的那方帕子,百姓们也会默认那就是黎婉所有。慢慢的,她与穆晟之间就再也说不清楚,再也扯不清关系了。
“你是说是太子带你搜的府邸?”
就在这时,景文帝忽然开口了,他像是不知情般,眸光落在长平侯身上。
“回皇上,确实如此。”
实际上长平侯也郁闷的紧,太子一向英明,只是有时太过注重兄弟情,怎么会忽然犯下这样的错误?
明眼人都知道这次搜查京兆尹宋坪之的府邸大为不妥,可太子却堂而皇之的带着刘御史去搜了府邸。
“王福!给朕将太子叫来!”
听到长平侯的话,景文帝脸色顿时一沉,他厉声朝亭外喊了一句,紧接着看向黎婉目光又柔和下来,“婉丫头,看了半晌,不知你看出什么了?”
亭外,王福听到景文帝的声音弓着腰朝着东宫去了。
听到景文帝的话,黎婉拿着手上的信笺放在鼻尖轻嗅了下,继而沉吟道:“皇伯伯,我记得当初曾进贡过一批松墨,那松墨墨香悠长,不易晕染,因此皇伯伯还曾专门让人拿了给父王送了两段。”
说到这里,黎婉故意沉吟了一下,目光在六皇子身上扫了一眼,却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到底有何神情。
“是,确实如此。”
景文帝回忆了下,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儿。
“那那些松墨的去处宫里可有登记在册?”
黎婉又问了一句。
“自然。”
这次景文帝应得很快。
黎婉突然问出这两句话,亭子里瑛亲王,长平侯,景文帝等人已经明白了大致,目光纷纷落在黎婉手上的信笺上。
当初那信笺拿过来时,他们都只看了笔迹,而那笔迹确实是宋坪之的没错。却也因此忽略了那信笺上的字迹所用的墨。
此时黎婉一提醒,这亭子里哪个人不是人精儿?立马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大家看一下,这上方这沓信笺字迹虽好,可这笔墨相比于底下这沓而言,这字迹若是仔细看的话,到底是有些晕染。而下方这沓所谓的宋大人勾结盗贼的证据,现在若是仔细闻还能闻到墨香悠长,且这字迹清晰流畅,没有一丝晕染。”
“很明显,这底下这沓所谓的证据,书写用的墨乃是曾进贡的松墨。试问刘大人,若是您的话,您会将如此珍贵的松墨用来与那些粗鄙不堪的盗匪传信么?您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吗?”
说到最后一句,黎婉将手上的信笺轻飘飘的扔到刘御史怀里。
躺在架子上的宋坪之见此,激动的动了动身子,却是因为身子被白布裹着,动弹不了分毫。且因着身上的伤,他这一动,浑身立马像是被五马分尸了一般,疼到了心底。
不过,他却是高兴的。
废话,能不高兴吗?趁他现在嘴不能言,手不能写,刘御史这老匹夫就欺负到他头上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幸好,幸好安宁郡主及时出现!看来他这次的英雄救美没白救!
另一边,刘御史接住黎婉扔过来的信笺,整个脸都是白的。
自从听到松墨两个字后,他后背上的冷汗就没停过。
这底下这层信笺用得墨怎么可能是松墨?!他拿进宫之前明明检查过的!
他不信邪的将那些信笺拿到鼻子跟前仔细嗅了嗅,很快,就让他失望了。底下这层信笺上的字迹确实更清晰些,且墨香悠长,竟真的是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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