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云不眠不休,驾车带着装有孔慈遗体的棺椁,来到了林天恒所说的天问寺。
“施主,你不能这样硬闯啊。”
见步惊云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似要驾马强行冲入寺内,守在门口的迎客僧顿时大惊失色。
吵嚷声很快便惊动了全寺上下,三名身着华丽袈裟、头戴明黄僧帽的高僧自佛堂中走出,为首者正是天问寺方丈,圆觉大师。
“阿弥陀佛,请问施主强闯我天问寺意欲何为?”圆觉脸上并无怒意,好似真的是一位修养极深的大德高僧。
步惊云冷冷地扫了众僧一眼,发现寺内的僧人好似武艺稀松,于是便道:“将梵天圣杖交出来罢。”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要上天门?”圆觉眼底隐晦地闪过一丝光芒,他便是帝释天的手下,这件寺庙也是天门所建,用来钓鱼的,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鱼都钓,不是什么人都能去敲天门的。
“不错。”步惊云冷声道。
“天地人界早定,浊世凡人实在是不宜逾越本分,强登天门,恐怕不妥……”圆觉作为天门影业的一份子,演起戏来当然是有板有眼,欲擒故纵的计谋玩的也是想当花哨。
“别婆婆妈妈的了,快将东西交给我!”步惊云此时心急如焚,哪里有功夫听一个老和尚絮絮叨叨,周身气势一放,吓得其余僧众齐齐退了一步,端的是无比骇人。
圆觉反而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对旁边两僧道:“去将梵天圣杖请出来吧。”
闻言,两僧向圆觉行了个单掌佛礼,随即便进入佛堂去取梵天圣杖。
“既然施主心意已决,老衲自是不会阻挠。但你若抵天门,便必须以圣杖诚心叩门十次。只有这样,天门才或许能因为你的诚意而开启。”圆觉嘱托道。
步惊云放出气势的那一刻,其实便已经过了圆觉这一关,天门虽是隐世门派,但是总也要吸收新鲜血液,像步惊云这般年轻的高手,自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数十年时间里,妄图叩开天门之人不计其数,但是其中也只有铁神一人活了下来,成功见到了帝释天,并在他的帮助下修成了「炼铁手」第一关。
圆觉认为,眼前的步惊云便很有可能是敲开天门的第二人,而且极有可能获得帝释天的赏识,说不定以后大家就是天门的同事了,当然是要客气一点的。
不多时,梵天圣杖便被请出了佛堂,此杖似乎沉重异常,即使由两位僧人抬着都显得有些费力。
步惊云也不废话,身形一闪,便将梵天圣杖夺了过来,举重若轻地将其拿在手中,头也不回地驾车前往天门。
‘这性子恐怕是要吃点苦头了。’圆觉微微摇头,抚着胡须心中暗道,不过他相信即便再厉害的刺头,也会被如同神魔般的帝释天轻易驯服,更别提步惊云还是有求而来。
天门就在天问寺一里外的一处峭壁之上,此处三面环海,云天无际,凌冽的北风掠过身旁,吹得人如腾云驾雾一般,仿佛真的是与天相接之处。
步惊云抱着棺材,一步步踏上高崖,向下一望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不少森然白骨,想必这些都是叩门失败者的遗骸,天门本就是充满了希望与死亡的地方。
不过步惊云不会畏惧,因为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复活孔慈!
只要能让孔慈死而复生,步惊云愿意付出他的一切,哪怕是他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天门的大门很高,足有十丈,步惊云立于门前,顿时有种渺小之感,仿佛大门背后真的已非人间,直通天界。
望着大门上的太极图,步惊云轻轻放下手中的木棺,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声,似是怕打扰到里面沉睡的人儿。
随后,步惊云举起圣杖,不由分说地用尽全力叩门,隆隆巨响就连数里外都清晰可闻,似乎要响彻天地一般。
‘十多年了,看来这次天门应该会再次打开了。’听到这闷雷般的响声,天问寺中圆觉微微一笑,目光远眺天门之处。
伴随着第十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天门缓缓洞开,一个面具人出现在步惊云眼前。
看到这个人,步惊云确实吃了一惊,因为他刚刚观察过,天门之后非天既海,怎么会突然凭空出现一个人!
步惊云原本以为天门之人会以其他方式出现,却是没想到竟有人能突兀地出现在门后,难道世上真的有神?这一刻他心中愈发觉得天门可以救活孔慈。
“年轻人,你有什么事情要求天?”面具人开口道,声音煞是好听,清冷如仙,竟是一个女子。
“敢问阁下便是天门之主吗?”到了这里,步惊云桀骜的性子都不由收敛了一些,他记得林天恒说过,天门之主才有令人死而复生的神通。
“我不是。”面具人冷冷道,“天门之主乃是至高无上的神尊帝释天,我不过是神的使者,鬼子神母!”
“我要找帝释天,只有帝释天才能实现我的愿望。”步惊云当即大叫道。
“你到底有什么愿望?”神母似是有些不悦,旋即便瞥见了步惊云身后的棺材,心中当下有了几分猜测。
“我想请帝释天复活我的妻子。”步惊云道,提起他的妻子孔慈,他的目中竟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柔情。
神母微微一愣,似是被眼前这威武汉子的铁血柔情所触动。
神母名叫骆仙,乃是帝释天的入室弟子,修炼的功法正是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圣心诀」,由于她很少外出,心智上只能算是个年轻的小女孩。
这些年中,骆仙见过前来天门求愿之人成百上千,他们所求无不是金钱地位、武功神兵,只有步惊云一人是为心爱女子而来,这一下顿时激起了骆仙的同情心。
“你能敲开天门,便是有缘。既然如此,我便带你去见帝释天吧。”骆仙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些许,随即示意步惊云进门。
步惊云不疑有他,抱起木棺走入了大门之中,亦步亦趋地跟在骆仙身后。
尚未走出几步,二人便来到了崖边,前面便没有了路。
正当步惊云左顾右盼,寻找路途之时,只听骆仙吹了几声口哨,立时有无数飞鸟自崖下飞起,组成了一道向下的云梯。
若是寻常人自是不可能借助这鸟梯而下,但是骆仙和步惊云都是高手,轻功过人,即使步惊云抱着个棺材,却依然身轻如燕,踩着鸟背,十分轻松地下了高崖。
崖下,已有人撑着冰船在此等候,两人上船后,冰船便驶向了一座冰山。
来到冰山之前,骆仙以一式「烈元绝手」一路融冰而入,步惊云这才发现骆仙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
‘一个看门之人都这么厉害,那天门之主帝释天又会有多强呢,难道他真的已经成神?’步惊云暗道,不过他很是高兴,因为帝释天越强,他复活孔慈的机会也就越大。
此时,林天恒正在一处远山之上,将骆仙和步惊云的行踪尽收眼底。
“帝释天果然是够花里胡哨的。”林天恒低声叹道,若非亲眼所见,江湖上谁能相信世上还有一个建在冰山内的门派呢。
帝释天虽身具凤血,但是只能不死,无法做到不老,所以他需要常年在低温的环境下,保持青春,尤其是在与武无敌一战之后,他衰老的更快!
而且将天门建在此处,倒也方便帝释天装神弄鬼,自诩为天了。
林天恒微微一笑,当即驭使火麒麟向着那处冰山奔去,今日他便要驾麟踏天门!
步惊云跟着骆仙进入冰山之后,方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两人方一入内,后方冰层便已迅速凝结,恢复原貌。
一入冰山,步惊云便感到一股森然寒气直透其体,若非他功力深厚,定然难以挡住此般寒气侵袭。
然而天门中的护卫们,却个个面色如常,甚至丝毫看不出身处冰天雪地之中,显然全部都是武功高手,若是进入江湖之中恐怕能够轻松横扫各方势力。
‘雄霸啊雄霸,你果然还是太妄自尊大了,天下会跟这天门一比,简直不堪一击。雄霸天下,不过是个笑话!’步惊云心中暗暗称奇,同时也有许多不解,这些高手不想着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反而在这冰山之中忍受苦寒,他们所图到底是什么,难道都是像他这般一事相求,进而被困在了此处?
‘只要能救回孔慈,即便被要求长守此处,我也心甘情愿。’步惊云不由想到。
冰山正中心有一条玄冰天梯冲天而建,天梯之上的第一层刻着“不动人界”四个字,其中有无数冰雕屹立。
“天门分为天地人三界,即不动人界、自在地界以及虚空天界。三界之中,以帝释天所在的虚空天界最高,隶属于天门中一般的武者都在这不动人界之中,只要是有资格入此界者,帝释天都会以他们的样貌塑造一座冰雕。”骆仙对步惊云解释道。
自骆仙将清醒的步惊云带入天门的那一刻起,步惊云便只有两个选择,加入天门或者死,所以骆仙并不介意提前告诉步惊云一些有关天门的事情。
步惊云环顾一众冰雕,竟然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甚至他以前在天下会的手下,看来天门的势力当真是恐怖无比,一旦全力发动,不消数日,便可致使天下大乱。
“第二层的自在地界乃是我与一众神差所在的地方,此处寒冷异常,若是功力较弱者来此,只会因极寒而死。不过以你的功力,倒是无碍。”骆仙继续解释道。
步惊云点点头,此处的寒冷确实非常人能够忍受,即使是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骆仙看出了步惊云的窘迫,便将其带到一面巨大无比的冰境之前。
“你既然来到这里求帝释天帮你复活妻子,就必须答应为他办一件事情,以表诚意。”骆仙道,这是帝释天定下的规矩,尽管她内心想要帮助步惊云,但是却也不敢坏了规矩。
“办事?办什么事?”步惊云虽然疑惑,却并不抗拒,求人办事当然要有该有的态度,更何况还是面对帝释天这种实力强大到无法想象的高手。
“那便是由帝释天说了算了。”提到帝释天,骆仙总是一脸肃容,不过她旋即又开解步惊云道,“放心吧,不过是要你一个承诺,或许终你一生,帝释天都未必需要你为他办事。”
“好,只要帝释天能够复活孔慈,无论是什么事,我步惊云都答应他。”步惊云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下来。
见到步惊云如此果决,骆仙忽然对棺材中的女子有了一丝丝羡慕,想她自己何时才能碰到一个能为了她不顾一切的男子。
忽然,平滑如镜的冰面内探出一只冰雪巨掌,闪电般抓向步惊云手中的棺材。
步惊云骇然大惊之时,只见骆仙已然跪倒于地,口中高声道:“神母恭迎帝释天大驾!愿帝释天万世长存,千古不灭!”
孔慈的棺木被帝释天抓走之后,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镜面之后。
“你就是帝释天?”步惊云急忙问道,“你能否复活我爱妻?”
“不错,我,就是上天下地三界众生都应该千古臣服崇拜的,帝释天!”帝释天狂笑道,“本座乃是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天,复活区区一个死人又有何难!”
“小子,既然你已经做出了承诺,那本座现在便如你所愿。”说罢,帝释天便一掌击碎了棺木,孔慈的尸身立时出现在帝释天眼前。
有了林天恒的提醒,步惊云以寒冰置于孔慈棺内,孔慈的尸身此刻依旧保持完好。
帝释天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孔慈早已断气超过十二个时辰,即便是他也没有把握将其救活,不过大话已经吹出去了,他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帝释天此般作为倒也不是因为他言出必践,而是他通晓卜算之法,知晓步惊云对其屠龙之事非常重要,故而才愿意帮他一次。
若是寻常人求到帝释天头上,若非心情大好之时,他恐怕是理都不会理,如若不然,天门崖下也不会有那么多皑皑尸骨了。
帝释天将其强大的真元灌入孔慈体内,孔慈尸身却无半分动静。
‘这不合理啊!’帝释天心中叫道,就算孔慈的元灵尽数覆灭,以他的「圣心诀」之神效,即便无法完全救活孔慈,也应当重新恢复她的心跳、血流才对,最少最少能弄出个植物人来吧。
但是无论帝释天使用何等方法,孔慈的尸身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不是一具死尸,而是一座石像。
“怪哉怪哉,难道真的是天让她死?”帝释天低声自语道,对于孔慈这般情况他也是束手无策,他能与人争命,却是难以与天挣命,毕竟他并非真正的天!
“帝释天,你将孔慈复活了吗?”等待多时的步惊云已是急不可耐。
“没道理啊。”帝释天根本不理会外面步惊云的质问,步惊云的叫喊在他看来恐怕与犬吠无异,他只是陷入了对自家绝学「圣心诀」深深的怀疑之中。
“帝释天!”步惊云见里面没有回应,感觉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心急如焚的他也顾不上对帝释天的敬畏,当即用出排云掌之撕天排云,这一掌势若千钧,似有撕裂天穹之威。
“不得对帝释天无礼!”尽管骆仙非常欣赏步惊云,但是帝释天就是她的天,她绝不允许步惊云亵渎帝释天的威严!
正当骆仙攻向步惊云之时,外面猛然传来一声巨响,整座冰山似乎都晃动了一下,骆仙随即停止了攻势,向着下方查看起来。
随后,在一团刺目的火焰之中,林天恒驾临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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