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夜入香闺之后的第二天早晨,青霞又满载美食来舞马的帐篷陪用早膳。
舞马问她:“可是来商议事情的。”
青霞笑着摇头,“此事不方便在这里讲,况且我心里面虽然有个大概的想法,粗浅的思路,但细节方面还很模糊,步骤顺序也得理一理,真要实施起来可操作性还是不够的。”
“不妨同我讲一讲。坦白说,论起设局挖坑,我还是有一手的。”
“不必你说,我也要拉着你一同谋划的。”青霞笑指自己的脑袋,“我愿意和你联手,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图你的脑瓜子聪明。不过你且等一等……”
说着,凑在舞马耳边,哈着气小声道:“因为这种事情嘛,还是晚上在我那里说才保险。”
“你那里?”
“我的帐篷啊,你都来过两……”
便在此时,宇文剑雪冲进了帐篷,卷着一股颇有些凛冽的寒气,“公主殿下,早上好啊。”
“早上好。”
“公主殿下整日都无旁的事情么。”
“有的,不过可汗要我陪特使早膳嘛。奉命陪膳,再无比这大的事情了。何况,我又很喜欢舞郎君。喜欢他,自然更喜欢见他,所以所有旁的事情都可以放下来。”
显然,这顿早餐又不大好吃了。奇了,为什么要说又。舞马心想。
“公主殿下,”
宇文剑雪像是发觉幼崽被人觊觎的野兽,一下窜到青霞的身边:“你是不是忘性要比记性好?”
“嗯?”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忘记我昨天说的话。”
“再记得不过,”
青霞笑嘻嘻站起身,“看起来,我不大受欢迎的,这便告辞好了。”
说罢,便往帐篷外面走,走到门口忽地回头看舞马,
“忘了告诉你,我一直特别喜欢你的脑袋。”
舞马莫名其妙看着她。
“是的,脑袋,一方面你的脑袋头型很好,看起来让人很舒服。另一方面嘛,因为你的头发。”
“头发?”
“你的头发很短,比汉人和草原人都要短,却比光头的和尚长一些。黑黝黝的又根根硬气,那么有精神,天底下再无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头发了。你还记得我从前讲给你的事情吧。”
“哪个?”
“就是我和阿耶打猎的时候,遭遇一队杀手的事情啊。老实说,你这头发让我想起那时被杀手追赶时躲进的灌木丛里,那株灌草就是这么硬气,像愤怒的针刺一样朝天竖起,极具攻击性,却又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呢。”
说罢,朝着舞马眨了眨眼睛,掀起门帘出了帐篷,只留了一道凉风趁着她掀帘子的瞬间窜了进来,让人颇感寒意。
“什么品味,”
宇文剑雪对着帐篷外,故意放很大声说道:“你这脑袋的形状根本不好看,眼睛、鼻子、嘴巴倒还长得不错。至于头发更是糟糕透了,麻烦你尽快把它留起来,再长一些,要不然跟个念经敲木鱼的和尚一样,怎么能成……”
宇文剑雪说着掀起门帘一角,瞧向外面,舞马也凑了过来,看见青霞渐渐远去的背影,似乎全没有听见她刚才说的话。
宇文剑雪下意识往旁边一缩,脸颊微红,“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看你在看什么。”
“恶劣的女人罢了,”宇文剑雪再次瞧向门帘之外的人影,很抱歉又责怪地说:“今天是我大意了,没料到这女人脸皮厚到这般地步,昨日被我那般一说,竟然还敢过来讨嫌。明日我更早一点过来,倒要看看她打的什么算盘。”
说着,颇有些生气地看向舞马:“倒是你,干嘛对她这般客气,又干嘛要要老老实实回答她的问题。难道你不晓得,她说喜欢你,喜欢见到你,其实只是为了放松你的警惕,削弱你的斗志啊。
至于后来,她临走的时候,又说喜欢你脑袋的形状,根根硬气的头发,像什么灌草之类,你可长点心想一想罢,哪有人会喜欢灌草一样的头发,看得闹心不闹心,我看倒不如说是黑漆漆林子里巨树上的鸟窝更好吓人一点。
聪明如我吧,一眼就瞧破了,她说那种奇怪的话,其实完全是要勾起你的好奇心,勾起你们这种男人的探索欲,而事实上,她根本没有一点喜欢你的意思,完全没有。”
连宇文剑雪都能看到这种程度,舞马当然是有些吃惊的,嘴上却说:“青霞的用意,我自然清楚——”
“清楚归清楚,可你倒是紧张起来,警觉起来啊,”
宇文剑雪说话间明显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了,“刚才青霞说,说什么她与你讲过的从前的事情,什么她和阿耶打猎,被杀手追杀躲进灌木丛里的事情。你可真的要警醒了,她这是千方百计让你熟悉她,熟悉她的过往,好让你觉得她愈加亲切。
她讲的越多,你对她便越是熟悉亲切,到后来呢,你熟悉她生命中的每一个阶段,每一件事,大事,中事,小事,就如同你和她一同度过了一遭人生一般,你们两个简直要患难与共了,你还怎样对她升起警惕心呢?这才是极可怕的事情啊。”
“晓得,晓得。我很警惕,也会一直警惕下去。”
“警惕个锤子,”
宇文剑雪道:“她给你讲的这些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是不是有意要隐瞒的。你是否全不信任我?”
“这种事情太琐碎了,觉得没有讲出来的必要而已。”
“便说你们这些男人统统粗枝大叶,哪里晓得这些微末细节背后隐藏的险恶用心呢。一想到这些,我就愈发觉得心中不安的慌,浑身不大自在,生怕青霞憋着藏着什么更可怕的阴谋等着我们呢。
舞兄,请你再警觉、再诚实一些,还有什么你和青霞之间发生的事情,亦或者她讲给你的故事,你却没有告诉我呢。我希望你能如实道出来才好,我们两个人一起分析分析,一定要做好做足防范才行。”
“阿雪姑娘。”
“干嘛?你突然这样看我,眼神这般认真古怪,叫我有些瘆得慌。”
“我答应青霞了。”
“什么!”
“我答应同她联手。”
“不是说好要从长计议么。不是说好事先要同我商量么。不是说好——”
“我改主意了,”舞马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打算独自面对,独自解决。青霞出招,我便接招。最后是什么结果,全由我来承担。至于你,最好不要参合进来。”
“为什么。”
宇文剑雪的脸色立时冷了下来,像晴朗的天忽然乌云密布。
“没什么。”
舞马故意忽视她的糟糕情绪,很风轻云淡地说道:
“正如你方才说的,青霞勾起了我的兴趣,就像解谜一样,我觉得很有趣。一步一步解开最后的答案。这种事情当然一个人做比较有意思,旁人掺和进来,叽叽喳喳,就会很吵闹,让我无法专心下来。其实——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你最好尽快返回晋阳城,一来在这里呆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只会浪费人生;二来这里也没有个僻静练功的地方,乱七八糟的叨扰也多,你不是急着找杨广报仇么。不如尽早启程回晋阳,抓紧修炼觉术,早一点修成大功,才好报仇雪恨。三来……
你这姑娘实在太浮躁太吵闹了,真的让我很苦恼,无法安心解谜去。”
宇文剑雪不再说话了,只是愤怒地看着舞马。此时,帐篷里的气氛很像是乌云密布前最后的宁静,随时都要大雨倾盆。
舞马却毫无所谓地看向她,似乎自己是真的勇士,做好了在滂沱大雨中淋成落汤鸡的打算。
两个人对视了不知多久,宇文剑雪的眼神渐渐不再锋锐,却充满了失望。不久,忽然起身,掀起门帘,一言不发离去了。
待她离去一会儿,舞马长长呼了口气,看着满桌早膳,摇了摇头,喃道:“这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何苦非要掺和呢。”
正说着,忽地门帘掀起,露出宇文剑雪一张俏生生的气脸,“姓舞的,我便知道,你方才说那一番话,皆是故意用来气我的,好将我逼走晋阳,你一个人在这里潇洒,还有青霞这样的大美女相陪,简直不要太快活。
你想的真是太美了,你怎么不上天呢。这种拙劣的激将法,连母鸡都骗不到,我如何会上你的当。你瞧着罢,你让我回晋阳,我便偏不回去。你让我不要掺和,不要打搅你解密,我偏要抢在你前面把这谜题全解开,让你这样的蠢男人痛哭流涕,才叫痛快呢。”
说罢,伸出舌头,对着舞马做了一个极为罕见的鬼脸,一甩门帘便要离去。
却忽然又想起什么,再次掀开门帘,怒道:“对了,尽快把头发留起来,难不成你真要当和尚么?”
这才痛快离去了。
没走多远,停下脚步,转过头看舞马的帐篷,心中暗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一定是此间阴谋诡计险恶,舞马已觉自身难保,唯恐敌人发难将我连累,这才故意恶语要将我气走。
他真是小看了我,若只能同享福,不得共患难,还算什么朋友?我偏要留下来,与他同生死共患难,才叫够义气。也让他见识见识女儿家英武起来何等威风,哪有他们这些蠢男人的事,叫他日后夹着尾巴昨日,别动不动就小瞧了谁。
这般一想,心情竟如一场暴风雨过后,黑压压的乌云散去,霓虹悬天,晴空如洗,美好而爽快。
带着一抹美美的微笑,她大步离开了。
而草原的天空之上,的确万里无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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