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江遭了大难。唯一愿意管浚江百姓的太守还被人逼死在家中,使得浚江萧条落寞得很。
一路行来,慕容纤月和纳兰倦夜看尽了吃树皮,啖雁矢的人,越往南走,留下的便都是些老弱病残,连树皮雁矢都没得吃了。
他们亲眼看到,老妪把地上的土将石块筛出来,那么一小盆土,混上不足一把的稻米和在一起做成饼子,晾干了充饥,能有树皮和石灰烧过变软的稻米杆吃得,便已经是顶好的一餐了。
慕容纤月忍不住心中一酸,几乎是半点不见犹豫:“我在垵江有一座粮仓,离浚江不足两百里,倒是可以运一些粮食过来。这大半年我们虽然有心周济,奈何垵江的浚江之间隔着的山太多,往往运不到一半便被山里的匪给抢了去。这些匪徒大多也是迫于无奈,我们也不好贸然动手清理,因此少有粮食运过来。如今官府来了,有官府看着也应当容易一些。”
她在安江留的人曾经不是没有找浚江官府谈论过此事,没想到浚江官府对此事漠不关心,反而狮子大张口,告诉他们官府护送往浚江运粮可以,但是每一趟都要交一千两银子的护送费。
谁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曼山念着慕容纤月一贯爱做烂好人,压着气同他们谈降低一些所谓“保护费”的价钱,然后他们就被浚江官府列为暴民,一路追杀,伤了十几个兄弟。
没有办法,曼山便让手下的弟兄偷偷送一些过来,一路上被山匪夺个大半,剩下寥寥无几的一些,还大多数落不到百姓手里。因为他们只要一出现,便被官府追杀,剩下的粮食大多时候都会落到官府手里。
时间久了,曼山自觉力不从心,干脆给慕容纤月递了机关鸟,让她来拿主意。这也是慕容纤月非要跟过来的原因——没有千羽公子出面,曼山一定不会同官府再次合作的。
纳兰倦夜听她说了,心里觉得气愤:“不想浚江的官府已经恶劣至此。”
他看看身后那些硬邦邦的银子,忽然觉得无用,银子有什么用,在这个地方,十两银子换来一把米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垵江里浚江远了些,路也不好走,不如就近在附近地界买一些。”纳兰倦夜听到慕容纤月想方设法来帮这些人却屡屡吃闭门羹便替她不平。
慕容纤月摇摇头:“买不到的,冷无痕给你发的消息你还没有看过吧?”
纳兰倦夜狐疑地拿起桌上的信件,越往下读,脸色越阴沉。粮食太多,无法从京城运过来,他一早便打定了在浚江周围买粮的主意,便让冷无痕查了附近的粮价。没有想到冷无痕调查来的这一份粮价,最低的也被人抬了十倍不止。
慕容纤月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千羽阁也同样给了我一份。若是你从他们手里买粮,恐怕便没有余钱做其他善后之事了。至于千羽阁,白取怕是不可能了,若是然皇帝老儿知道千羽阁无偿捐粮助你,他怕是连理由都不找便把千羽阁端了。不过我们可以原价卖给你们,也算是公平交易了。”
纳兰倦夜面露忧色:“谁不知千羽公子的生意做便了天下?你们日后做生意,少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此次他们尽数哄抬粮价,你们不抬,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日后怕是你在江湖上难做。”
慕容纤月嘲讽地冷笑一声:“借着水患哄抬粮价,千羽阁不屑同这些人为伍。反正千羽公子的生意离了他们,照样遍布天下,他们若是惹了千羽公子不开心,想要我从指缝里漏下的都没有!你不必操心这个,由他们自己掂量去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纳兰倦夜,连同跟在他们身边的绥靖绥远都齐齐感慨:“果真是财大气粗啊。”
纳兰倦夜思来想去,觉得此事怕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月儿......,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他原本想着,让慕容纤月欠他的人情多一点,以后便走不开了,但是如今,反倒是他欠慕容纤月的越来越多,竟有些数不清了。也不知他用那不知值几钱的真心来偿她,她稀不稀罕。
慕容纤月显出几分侠士的仗义来,勾住纳兰倦夜的脖子:“咱们兄弟之间还谈什么欠与不欠!况且,我也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他们——”慕容纤月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带着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的老妇身上,示意末易过去将车中摆着的糕点拿去与他们分了。
她一路上不知道嫌弃了这车里准备的糕点多少次,如今竟有些后悔放得少了。
那饥饿的老妇得了糕点,连连向末易道谢。末易推辞说:“是我家主子心善,你要谢便谢她,可是谢不着我。”
那妇人人便慌忙转过身来拜谢慕容纤月。
慕容纤月便要扶那妇人起来,谁料妇人往后躲了躲:“怕脏了贵人的手。”
慕容纤月执意将她扶起,又将她身边的孩子一个个抱起来:“哪里就脏了?夫人不该妄自菲薄才是。”
慕容纤月趁着妇人怔愣的功夫便要离开,不料刚刚转过身,就听妇人唤她:“敢问贵人,要跑腿的小厮不要?”妇人将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推到慕容纤月跟前:“他能干活,能吃苦,但求贵人发发慈悲,赏他一条活路。”她大约觉得,将孩子卖出去,总比跟着自己饿死强。
纳兰倦夜看着这一幕幕,忍不住心中发酸,上前劝慰道:“夫人放心,我此次前来,便是解决此灾祸的。本王向你保证,不出五日,一定解决此患,妇人大可不必卖儿卖女。”
妇人并不信他,甚至有些质疑,浚江的水又有多深,有多混,外面的人又那里知晓。这个白净王爷比她见过的书生看着都要弱一些,唯一的优势不过是比旁人高了那么一点,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理得清浚江的这摊浑水?
慕容纤月见她面色生疑,伸手摸了摸那个小孩子脏兮兮的发顶,小孩子应该是七八岁的年纪,比同龄的孩子瘦弱好些,大概是太瘦弱的缘故,眼睛看上去大得有些怕人,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悯。
“夫人,我家相公说五日,五日便一定能解决的,我替他立下军令状。当然,您若是不信,或者怕小孩子熬不过这五日,大可以先让他在我这里养着。五日以后,您若是想要将他接回去了,便去官府的驿站找我。”慕容纤月道,顺便让随行的兵士匀出一点粮食给她。
夫人千恩万谢的走了,将小孩子留了下来,她心底里还是相信,只有将儿子留下来,他才能活。
绥靖绥远连同末易都同情的看着纳兰倦夜:他这是娶了个什么王妃,随随便便立下军令状,轻飘飘便把他给卖了。
纳兰倦夜却觉得并不觉得如此,他固执地认为,他家月儿这是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刚刚月儿当着旁人的面叫他什么来着,相公,这可是被慕容纤月亲口认证的。
一行人加紧了时间赶到驿站,却见见当地的官员以新晋太守为首,早早等在了此处,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纳兰倦夜便做足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模样,同那几个官员虚与委蛇了一阵,最后应下了他们今晚为他接风洗尘的邀请。
等一众人散去,慕容纤月才从马车上下来,顺便将那脏兮兮的小孩子接下来:“末易,你去找绥远,让绥远带他去洗一洗,顺便给他找两身衣上。还有啊,给他熬一点米汤喝,饿得太久了,不能一下子吃太硬了,先让他润润肠胃。”
“知道啦,知道啦。”末易答应一声:“说起挨饿我不是比你有经验么,我的大小姐。”
慕容纤月便笑了:“挨饿你是比我有经验,可是照顾挨饿的人我可是比你有经验,你忘了是一勺米汤一勺米汤把几乎饿死的你从黄泉路上灌回来的了?”
末易被她噎了一下:“知道了,真的是怕了你了。”说着便拽着小孩子往驿站里面走。
“还有啊!”慕容纤月又叫住她:“这个月多发你二十两银子,算是奖励吧。”
末易一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若是末殇知道她刚走你便给我添了薪酬,一定会被你气死。”
“不会的,她只会嫉妒你,然后报复你。”慕容纤月开玩笑的说。她并没有告诉末易,她加薪的缘由是因为末易悄悄把自己这个月新领的薪俸全部偷偷塞给了那个妇人。
这还不算,末易还将这一切功劳,全部算在了慕容纤月的头上。她有心给慕容纤月买一个人情,慕容纤月自是不会说出来让她难做,但是要是让她的丫头为此拮据一个月,那便不是慕容纤月的作风了。
慕容纤月也不多做解释,转而去同纳兰倦夜商讨事情,末易便领着小孩子离开了。
“怎么了,我的宁王殿下,有人为你接风洗成你还不开心?”慕容纤月说完,嘲讽的笑笑:“外面的百姓都吃土填肚子了,这些官员居然还能给你办一个洗尘宴!”
纳兰倦夜显然也是恨透了这些吸血虫一样的官员,冷冷一笑:“看来本王这面子离了京城居然大了许多。走吧,咱们便去会会这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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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万安~
小的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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