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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出很远,她还站在村口,矮矮小小的身影,仿佛岁月静止,仿佛人生含泪,仿佛这一去就是一望无际的离别和不见。
——题记
俗话说,隔层肚皮隔层天。意思是亲生的和非亲生的感觉不一样。同样是叫妈,为人儿媳的喊出来,礼节总是大于感情的。有的母亲会因为爱而极其厌恶霸占至爱的儿媳,俩女人犹如水火;有的母亲会因为爱,也爱屋及乌的喜欢儿媳,俩女人能像忘年交。(有人说像母女,感觉很肉麻,也很高难)幸运,俺遇上个婆婆是后者。
婆婆总是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斜襟蓝色盘扣大褂,脑后梳着一个髻,一丝不乱的。有位颇有见地的老者说,六十岁时,人丑人俊差不多,七十岁时,钱多钱少差不多,八十岁时男人女人差不多。见到婆婆时,她就在人丑人俊差不多的那个时间段,瞅面相年较时风韵不太楚楚,相处久了才知人不可貌相,婆婆那没出村的见识和不识字的胸怀,比出村的识字的还富裕出好几里地呢。
婆婆拢共有四个儿子,老儿子是在42岁时,无心插柳而非情愿孕育的,当时心中坚定着是个闺女的信念。临末了一看又是带把的,失望得一撒手几乎就要任其落到尿盆里去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小男人差一丁点就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谁晓得世事轮回,到了生俺家公主时,婆婆却执着的想要个带把的,她老太婆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想不通,只不过隔了二十几大年,思想咋又变回解放前呢?
虽说坐月底是添丁进口的喜庆日子,可老话说得好,福兮祸所伏,婆婆精心伺养的二十来只鸡因为鸡瘟,突然临到吃时死翘翘了,没有扬出给老李家英勇献身的热汤主义滋补催奶作用,于是不得不花钱买,俺紧心秀口的吃了十只。她一直为这事愧疚着,因为鸡不足以一天一只的缘故。后来,每年我过生日时候,她总会想方设法托人从乡下带一只肥肥的老母鸡来,这是她老儿子我老公——一代鲤鱼,勇跃农门的希望之星,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婆婆曾经在我面前不止一次的抱憾长叹,“你说说,我要有个闺女该多好,逢年过节的也有人送烟啊酒啊的,这倒好,四个儿子,只有我们年年往别人家送的份,一送不送的就是四份。”
可不是嘛,我老公他泰山,每年来不来的至少坐收七八条烟,十来瓶酒的渔利呢。
生下公主后,我和老公为起个名字煞费苦心,把一本字典翻得哗啦啦直抽抽,婆婆腼腆的蹭过来,未语先笑,露出只剩上下各三颗牙的牙床来,“我想了个名字,你们看合适不?”我说“行,妈说来听听。”
“叫个李万姑儿,行呗?”
我和老公面面相觑,这是守着孝道不许笑倒呢。俺举目望天,暗自庆幸,还好,没叫李仙姑,要不,一飞冲天了可咋整?
公公有次路遇江湖术士,那人看他面善心慈,于是在顺嘴吃了一顿斋饭后,为了聊表心意,免费给他算了一卦。说公公前世有因、后世有果,大限将到,就在岁末年初云云,总之,算得有鼻子有眼的,有来有去的。
公公没文化,可人有信仰——迷信。想这岁月忒短啊,穷日子过够,富日子未到,亏空得从嘴补起。于是开始三天一只鸡,一天三个蛋的快活起来,儿子们孝敬的两个钱也不细细的省着用了,大手大脚的拿出来称肉炖汤的干活。婆婆俭省惯了的人,见不得这等富贵奢华的假冒伪劣地主作派,于是跟老头子分家,把所有家当,包括鸡、猪、甚至猪油都一分两半,还说“你个老不死的,我看到了年底死不掉,吃啥喝啥?”
后来到了年底,公公非但没有步入大限,反而因为生活安逸、营养丰富,而红光满面、健步如飞的。再后来,儿子们带东西回家,都是一式两份,两位老人各拿各的,各吃各的,谁也甭想多拿多吃多占,只是公公的都吃到自个嘴里去了,而婆婆的却一直坚壁清野,舍不得独自享用,只是在村里小孩来玩或是亲戚们谁来了,才宝贝似的拿一点出来……
在吃了婆婆送来的第四只生日老鸡婆后,大哥打电话来,说婆婆病了,总是胃疼。我们带婆婆去医院检查时,已经胃癌晚期了,医生说最多只能有三个月的生命。
婆婆就像伟人说的“任它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根本没当一回事,该干干,该吃吃,还更勤快的出门走亲戚。仿佛这一生已经功成名就,又好像儿孙满堂,可以死而无憾了。
只有一天,显得很忧愁,说
“你爹选的那地我不喜欢。”
“为啥?”
“旁边就是你们奶奶……谁喜欢在地底下还伺候婆婆呢?”
然而,公公最后还是把婆婆葬在了那块地。现在想起来还是替她郁闷,一生劳碌,纵然在地底下也轻闲不了,百年的媳妇都熬不成婆。“现在时代不同了,婆是媳来,媳是婆”俺在清明烧纸钱时,是这样安慰婆婆的。
婆婆的饮食一天天减少了,于是一天天的瘦下来,那两只眼睛因为颧骨高耸而越的显得大了。三哥从武汉给她寄回药来,她极爱惜的吃,一如我们带给她的水果和糕点,连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纸都收藏着,一张张的抚平放好,再压在床底下。
婆婆那天不时的从家门走出来,望着路口,她以为能看到老儿子一家三口会从远远的山脚下,拖拖沓沓的向她走来。她病了,这可能是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一个病了的母亲,做儿女的难道不该牵挂牵挂吗?记忆中,婆婆这是唯一的一次带着撒娇味儿的向我们埋怨道。
婆婆的生日我是不记得的,她老儿子倒是知道,可婆婆糊涂了,普天下的男人,哪位不是老婆的生日刻骨铭心,老娘的生日只是莫名恍惚,不曾有人提醒,于是老儿子也淡忘了,大概因为水都是从上往下流的缘故吧。
我们是端午节回去的,婆婆打开柜子,在旮旯里翻出很多的吃食,怕受了潮,用塑料代包了一层又一层,什么花生、苕果、米糖……一大堆。又兴高采烈的给我们下面条,其实我不喜欢吃面条的,对于她来说,那么雪白精致又细细的挂面,煨在鸡汤里,那是多么的好。
婆婆在灶台下一边烧火,一边吃着我们带来的绿豆糕,她用缺牙的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红红的灶火吐出温暖的火苗,映红了她枯黄削瘦的脸,她不时的望望我还有她的老儿子,两只眼睛亮亮的,润润的。
一个连皮带肉足有半斤的大鸡腿占据了大海碗的半壁江山,我为难的望着婆婆,她笑呤呤的说“一个鸡腿子,没多少的,吃吧吃吧。”韩剧里《大长今》说,做食物要用爱心才能做出美味的,俺不以为然,感觉一份母亲的心意溶进碗里,那碗面条不是很美味却令人回味,每一位人子都有相似的体味,并在许多许多年过后,还在不停的反刍、咀嚼。
婆婆一路送我们出村,在隔壁左右邻居的注目中,在前湾后村乡亲招呼声中,她的嘴角和眉梢略略的上扬,佝偻的背也比平日挺得直些,她大学毕业的儿子,她城里的儿媳,她娇俏俏的孙女,衬得她不但自得还有点小小的骄傲。
三个月过后,婆婆的生命之钟依然在嘀嘀嗒嗒的继续转动。我们去医院询问医生,是不是普通的胃病给误诊了。还是那位医生,他惊讶的说,“那位老太太还活着,真是奇迹。如果明年还能看到她,我会上门为她老人家祝寿。”
然而,医生的美好愿望还是落空了。腊月二十三,大哥打电话过来,说婆婆昏迷,快要不行了。我们马上通知远在武汉的三哥,他即刻动身往家赶。日暮黄昏时,三哥终于在转了几道车,又走了十几里山路,一路风尘匆匆踏进了家门。他来到婆婆的病榻前,轻声呼唤“姆妈,姆妈,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了……”
榻上,不省人事、气若游丝的婆婆仿佛听到了,仿佛她苦苦等待,不舍离去的,就是这一刻,只看到她眼皮微微的颤动了两下,两行浑浊的老泪从眼眶中缓缓的,缓缓的流淌下来,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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