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破门而入的是孙超。
雷停虽然看不见,光听那撞破房门后的那一声粗嘎的骂娘,就知道是这个大肚子孙超来了。
被解开绳索、扯下蒙眼毛巾后的雷停,揉了半天眼睛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里正是当日张博伦租住的房间,一边墙上那墨汁淋漓的硕大黑字——“天寒地冻”还异常醒目地留在上面,净如水洗的地面上仰面躺倒着一个衣着破旧、面黑体瘦的中年男子,男子右手中握着一把边角发白的旧五四式手枪,左手微张,指间抓着一团皱皱的纸张,身子歪侧地仰躺在地上,额上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鲜血不断地从男子微秃的脑后不断地流出。
窗外泄入的阳光映照下,但见男子长得眉宽眼细,脸上肤色接近古铜色,鼻梁高耸,大嘴叉,上唇和下巴上都是暗苍色的胡须,略薄的嘴唇轻抿着,眉头紧锁,双目紧闭,额边尽是细密而深遂的皱纹,前额略突,略带花白的短发紧贴头皮。
乍一看,仰躺在地、瞑目死去的男人仿佛有一种面带冷笑的表情。
孙超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默然无语的雷停,说道:“他就是A君?”
雷停点头:“曹伯清。”伸手接过孙超递上的手套戴在手上,走上前去蹲下身小心地从曹伯清左手中取出那个皱皱的纸团。
“他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留你一命呢?!”孙超百思不得其解地抓着后脑。
雷停没有说话,转身走出房间,站在满是灰尘的楼道里打开了那个纸团。
楼道里到处是灰尘,清冷的秋风从缓台破碎的窗子里吹进来,大量的灰尘被风激起,在空中飘浮不散,使昏暗的楼道里更加昏暗。
许多居民挤拥在楼道里,伸长脖子向屋里眺望着。着装的警员维持着现场秩序,用黄色的隔离带隔开了好奇的人群。
借着窗外泄入的阳光,雷停看着那张皱纸上的文字。小小的一张满是皱摺的白纸上,字迹非常潦草地写着言简意骸的几句话。雷停没有看内容就已经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那是母亲苏梅芬的笔迹。
当雷停拭去泪水,看清字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纸上写着:曹伯清,当初的那个男婴没有夭折,就是现在的雷停。如有心疑,胎记可证。
雷停神色木然、完全机械地回身看着躺在房间地上的曹伯清尸体,侧头看了看自已肩膀上那一块形似虎头的红色胎记,身子手脚完全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指再也捏不住那薄薄的一页白纸。
那页满是皱摺的白纸轻轻飘落,在灰尘飞扬的风中飘过楼梯栏杆,象一片离开枝干的枯叶,象一只在归巢时被猝然击落的白鸽,在无尽的惋惜和留恋中向下坠落。
当景东仁和杜长东随后赶到现场时,雷停已再次踪影不见,只有那一页皱巴巴的白纸静静地躺在满是灰尘的楼梯上。
“这,,”看完上面的文字,景东仁仿似五雷轰顶,怔在当地,目瞪口呆。
看过纸上文字的杜长东也怔愣了片刻,回过神后第一时间将那张纸迅速塞进自已口袋里,压低声音对景东仁说道:“字条的事情如果有一丝泄漏,我就扒了你的皮!”
景东仁忽然怔怔地流下泪来:“雷公现在,,”语声哽咽,竟说不下去。
杜长东长叹了一声,眼眶微红,低声说道:“他是个硬汉,一个了不起的汉子!我,我,唉,我想他能够挺过来,在这件事上,我们谁也帮不了他,只,只能靠他自已慢慢走出来。”
“操!”景东仁哑着嗓子骂了一声,痛苦地双手抱头蹲在楼梯口。
杜长东长长吐出一口长气,拍拍他的肩膀脚步沉重地走进现场,正色对孙超说道:“找到曹景铉和他母亲的墓地,将曹伯清的骨灰和他们安葬在一起。”孙超点头。
杜长东走到窗边,窗外天高云淡,远山清悠,风吹枝抖,黄叶灿然,一片边城秋日的美好景色。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杜长东望着远处,近乎耳语般喃然说道。
在此同时,窗子对面百米外的市公局里,自从雷停被送到省城医治就一直蹲坐在会议室角落里不眠不休的虎影忽然悄无声息地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几天后,卓森被国际刑警国家中心局押送至境外接受审讯,迎接他的将是多达几十年的长期监禁。
天路集团在国内的各分公司如阳光下的冰雪,在各地政府的联合调查中迅速地消失于无形。很多与天路集团有关的高官纷纷落马,白江的陆副市长、市公安局党委书记陆光新都在此列。
在一个临近边境的小镇,乔装打扮过的陆副市长的公子陆林兴和做农妇打扮的颜静被边防警察抓住。因涉嫌与天路集团有染,两人被遣送回白江接受审查。
景东仁正式任职刑警队长,孙超被任命为刑警队副队长,丁国春被调入刑警队任见习探长。杜长东致书省厅,申请继续留任并获得了批准。
一年后,在白江苍松翠柏环绕、环境清幽的公众陵园里,一身白衣的萧缕羽和黑衣黑裤的罗战在林间甬道上不期而遇。
两人几乎同时问道:“你有他的消息吗?”
两人对视苦笑,先后摇头叹息。
“连国安局都找不到他?”罗战诧异地说道。
“国际刑警组织不也没有他的消息吗?!”萧缕羽轻声说道。
罗战点头:“他要是想躲起来,那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萧缕羽没有说话,侧头看着起伏的远山,怅然若失。
“你也是来拜祭雷停母亲的?”罗战问道。
萧缕羽点头:“墓碑很干净,但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罗战轻声叹息,缓步向前走去:“他会回来的。”
“我知道。”萧缕羽轻声说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也抬步向前走去。
这时,在陵园西侧靠近山林的角落里,题有“慈母苏梅芬”的大理石墓碑侧面,衰草半掩的泥地上,两个形似梅花般的犬科动物脚印清晰如拓。
远处的林间风声如涛,短促而清亮的鸟鸣间关而起,四野回响。
随风有叶落,天凉又一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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