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明天启四年七月初二甲寅，基督一六二四年八月十五。
夜。
澎湖。
在黑夜的掩护下，李一官悄然登上了自己的帅船。张弘与李家的新船都没有回来，随他一道抵达的，除了几名随从，便是刘香了。上船后，刘香便被李三带下去别做安排，李一官先去看望了李旦，然后便叫来邬龙，薛伯泉，李忠说话。
自天启四年六月廿六①离开澎湖，至今已有七天。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在这最为紧要的关头，七天时光，却足够漫长。这边刘香被李一官拿住，俞咨皋，红毛乃至于李魁奇和杨六，也都不会闲着。
薛伯泉没有回去厦门，这番与俞咨皋的交涉是他做的，他自然还要等李一官回来，以便向他汇报情况。
……六月廿八，小的便将俞咨皋的话带给了红毛知道。要说自打红毛占了澎湖，朝廷就是如此态度，红毛闹了两岁，也没闹出什么结果来。那红毛新来的头领，似乎是满意的。只是，明日就到最后一日了，那红毛既不回话，也无离去的打算。老匹夫瞧着红毛不声不响，自前日起，便将那些个……约摸十来个大木篮子填实了土，推到了纱帽山一带。福建水师的战船，也接连两日向红毛放炮。瞧这般架势，老匹夫只怕可不是耍笑的！
海上这放了两天炮，陆上也拉开了架式。结果红毛这般倒是急了，今日辰时前后，那红毛的贼首，亲自跑去了镇海大营说话。不过，那红毛去了镇海，却连老匹夫面都没有见到，只见了孙海道和刘游击。嘿，这二人只说了一句话，叫红毛毁城离去休作他想，不然便要动兵。说完了，便将那红毛轰了回去……
薛伯泉这边叙述，李一官边听边想。虽说朝廷的条件不变，但此一时彼一时。天启二年的时候，朝廷准备不足，叫红毛闹了一阵子。如今，却是红毛连活命都难了，得了俞咨皋的话，应该赶忙应下才是，怎么反倒拖拖拉拉？至于那孙海道与刘游击两个人，李一官是知道的，一个叫做孙国祯，是巡海道参政，一个叫做刘应宠，是水标游击。五月间，南居益发来第二批援兵，便是他二人督押来的，后来，便被俞咨皋放在镇海大营看家。
便听薛伯泉又道：“小的也觉着纳闷，便紧忙去打探了一番。道是红毛有个甚会②的，一共七人，媾和之事，至少需得四人同意方可。那红毛头领孙克倒是愿意，奈何这七人有四人……大约是咱们二柜的，还想同老匹夫讨价还价，非说要老匹夫答应他们转去大员立足，这才罢休。仗都打到这份上了，他们还念着同老匹夫鬼扯，果然，那夷目去了，便是自取其辱。明日，便是期满了，也不知红毛是个什么打算。便是这样了。”
“邬先生，其余还有什么事情？”
“另有三事，好叫少东家知道。
一、六月廿八夜里，俞咨皋有一船离去，似是返回厦门报信。之后，这段日子始终不见王善的影子，想必是随船去了。
一、这几日，李魁奇与杨六的人来了船上数次。
一、李魁奇与杨六与红毛见面一回，欲有事于我。”
李一官回来，先问薛伯泉交涉的情况，而作为李一官坐下第一谋士，邬龙却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现在问到他了，邬龙说话反倒是十分简短。李一官听罢，嘿嘿一笑，道：“老匹夫，这是要对咱们动手啊！”
“少东家所言极是！去岁在厦门，老匹夫抓捕红毛是何等果决，如今他胜券在握，如何同红毛讲起道理来了！想是老匹夫有心驱虎扑狼，然后自己坐收渔利。那王善，十之**是回厦门请命去了。”邬龙顺着李一官的话口，恰到好处地说道，“眼下局面纷乱，还要少东家拿个主意才是啊！”
“李魁奇与杨六知道这几日我不在了吧？”
“想来是知道的。”邬龙道，“一连数日，少东家没有露面，李三也不见了，李魁奇和杨六定然是看得出来的。不然，他们不必接连来了几趟。他们还去寻过刘香，呵呵，却又发现刘香也不在了。妙！少东家这一手甚是巧妙！刘香本是跟着少东家来的，二贼对他少不得有疑心。这几日，少东家和刘香又双双没了踪影，呵呵，只怕李魁奇和杨六，或者还有红毛，这段日子都有些寝食难安了罢！”
“哼，那二贼自然是难过的。”
“少东家，想来澎湖之事，这几日便要了局。二贼既与红毛勾结，红毛自然是有所防范了。咱们要在大员动手，只怕不如从前想得简单。而大员与此之间，仅一水之隔，老匹夫有百多条船在此，说不得也要去掺一脚。下一步究竟如何应对，还请少东家示下。”
“薛伯泉，厦门那边有甚么消息没有？”
“没有！”薛伯泉在李一官面前，还是谨慎的，若非李一官问道，他绝不多话。他回答说，“这阵子，小的将那边的人理了一番，留下些忠心机敏的，又补充了一些人手，衙门里的动静倒是瞧得清楚。那面若是有些风吹草动，一准能报出来。王善去了这些日子没有消息传来，想是衙门里还没有甚么说法。不过，以小的浅见，南居益十有七八是不会跟着俞咨皋发疯的！”
“怎么说？”
“好叫少东家知道！老匹夫是想一劳永逸，但南居益却未必有此雄心。且此人不通海事，取了澎湖，他便足够应付朝廷了，如何会无事生非，派船去大员呢？是以小的以为，老匹夫若不去问，此事直接做了倒也罢了，他既问计于台院，只怕事情反倒是办不成了！”
李一官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数头，道：“老匹夫终究是在朝廷里打滚的，事情成功与否，他总要先将自己摘出来才是！哼，便此一点，朝廷又何足道哉？”李一官说到这里，目光将舱内的几位心腹看了一圈，口气郑重地道，“衙门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咱们不是衙门。在李家，无功便是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活命，咱们便只有一条路走。你们都是我的股肱之人，办事全在一个‘功’字。你们……可能明白？”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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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明天启四年六月廿六戊申，基督一六二四年八月初九。
②此处便是指大评议会。东印度公司的规矩，澎湖的大评议会议共七人，其中司令官，船长，水手长各一人，其余四席皆为高级商务员。媾和与条约诸事，均须经大评议会多数通过方可定案。大评议会之决定，司令官亦不得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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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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