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明天启四年正月廿二乙丑,基督一六二四年三月十一。
在李一官抵达澎湖之前,俞咨皋已同雷也山僵持了一段时间,但是,就在他抵达澎湖的次日,澎湖的平静,便被福建水师的炮火打破了。
上午卯时末辰时初①,福建水师的三十号大船,十条小船,齐出镇海,杀气腾腾地直奔娘妈宫而来。这四十条船里,集合了俞咨皋最精锐的十六条大船,以及所有四百料战船,俞咨皋的“俞”字大旗,则是冲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最先发现俞咨皋这般动向的,是李魁奇与杨六的人。他们同官兵周旋已久,官兵的路子他们所知甚深。他们自知实力有限,此刻身处危局,又岂能不慎之又慎?所以,他们的人,始终将俞咨皋的动向看得极劳。
李魁奇与杨六一众人等,昨夜熬夜商议如何去留,到凌晨时,才草草休息了片刻。不料,他们尚未定下一个方略,俞咨皋的战船,便已经杀过来了!上回在白沙的时候,李魁奇与杨六都是见识过俞咨皋的能耐,心知这老匹夫可不好惹,他们眼看福建水师士气高涨,志在必得,纷纷吓破了胆子,害怕就此被水师堵在湾里,给他们连锅端了。为了自保,李魁奇与杨六一众哪里还顾得红毛的死活?俞咨皋一动,他们连忙纠集部众,趁俞咨皋尚未杀到的当,涌出了风柜子,向他处另寻锚地去了。
俞咨皋大兵压境,稍晚觉察的是红毛。李魁奇与杨六一众突然蹿出港口,这便十分反常,炮台上执勤的士兵见状,立刻警觉起来。果然,李魁奇等人还有三分之一落在港里的时候,北面的“俞”字大旗,便已经冲了过来。
福建水师大举来袭,雷也山发现这番与前几次的气势全然不同,他慌忙爬上铳台指挥调度。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俞咨皋正巧杀到近前,而李魁奇与杨六一众,则早已逃之夭夭了!雷也山一边痛骂这些海盗背信弃义,一面紧忙指挥铳台火炮与战船协同,准备应敌!
因为锚地的关系,李一官最晚发现俞咨皋大兵南下,不过,他的反应却与李魁奇或杨六一众全然不同。李一官得到消息之后,他竟立刻下令起锚,却不是逃跑,而是命令船队,以纵队绕了半个澎湖,开到了娘妈宫附近观战去了!
李一官此举再次害苦了刘香。起初,刘香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他只见李一官的船纷纷拔锚起碇,便赶忙下令自己的队伍也跟着起锚,然后,他才得到李一官的通知,说是俞咨皋进攻了!
他们这个锚地,就在风柜子的侧背后面。俞咨皋若攻打红毛,保不齐便要牵连到这里,刘香的头一个打算,自然也是逃跑!不过,这阵子他在李一官的大船上呆惯了,回到自己的小船,总觉着不那么放心。尤其现在兵凶战危,刘香一怕自家船只不好,出了意外,一怕李一官丢下他自己逃了!于是,刘香将队伍托给丁有年和几个心腹指挥,自己则带着几个人,借口讨计,上了李一官的大船。
李一官倒是十分慷慨,毫不犹豫地接纳了他,奈何刘香尚未来及高兴,却听李一官下令要去观战!这下却把刘香的肠子都悔青了。他本来是避险来的,岂料李一官却尽拣危险的地方走。这下可好,他刘香无法逃脱不说,便是他的队伍,也得跟着冒犯。这可真真是天堂有路却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李一官根本不去顾及刘香的痛苦,他站在船尾,不断地发号施令。如今,李忠是后面那条六百料船的船长,这条帅船,则是李一官自己兼了船长。不过,李英与陈勋都在这条船上帮手。
此时掌舵的,便是李英。此人是由李忠提拔起来,李一官近来身边乏人,李英便此得到了机会。上次与邦特库的一战,李英便让李一官记下了他,这回出来,他被李一官留在船上帮手,更是用心非常。很快,李一官见他忠诚干练,便不断栽培于他,李一官已允诺,不久之后,便让李英独领一船。
这番虽说观战,却也不可掉以轻心。船上红夷炮与狼铳的蒙布,都已经掀开,困扎火炮的绳索,则全部纷纷解开。各炮的炮口,也纷纷对准了炮窗。操炮手已将二十八门红夷炮的炮子炮药整齐码放在一旁,八门佛郎机共计五十六门子铳,已迅速装填完毕,两侧四十架鹿铳,也纷纷做准备停当。此外,鸟铳手、刀斧手,也是操枪持刀,随时准备应敌。
刘香站在李一官的身边,眼见船上备战井井有条,深受触动。此时,他已抛掉了方才的些许不快,总之李一官不会拿自己的性命耍笑的。于是,刘香默默地将眼前的一切记在心里,以便将来有用。
李一官的船队,鱼贯开出锚地,由彭湖以南靠近战场。此时,俞咨皋与雷也山双方已在交火,炮声不断地窜入李一官的双耳,时而密集,时而稀松。李一官站在船尾指挥,道:“绕过去……到官兵的右前方……减速……缓缓靠近……
李一官指挥着船队,在福建水师西南方三里远的距离,徐徐行使。他的船队,大体保持住这个距离,在战场外围缓缓行动,却时刻准备一旦有变,便扬帆逃窜。李一官端着千里眼,向战场方向望去,但见那边硝烟弥漫,火光四射。突然,李一官哈哈大笑起来。
刘香有样学样,也是端着千里眼四处查看,却实在瞧不出来,李一官缘何发笑。他心中疑惑,又看了半晌,终于忍受不住,问道:“一官,笑甚么?”
“哈哈哈哈!”
李一官开怀大笑,几乎笑岔了气,这才手扶着栏杆喘了几口。他志得意满地说道,“我是不知俞咨皋这番想做什么,不过,他这一通炮打过,我却知道,李魁奇与杨六,已经决定同咱们一心了!眼瞅着又能发一笔横财,阿香,你说,我该不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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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卯时为晨五至七时,辰时为晨七至九时。卯时末辰时初即晨七时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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