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澎湖。
澎湖乃福建屏藩，奈何朝廷昏聩，竟于洪武朝便裁了澎湖巡检司，强迁岛民之内地。万历二十五年①，朝廷虽于澎湖始置游兵，然，入天启以来，朝廷兵饷难继，澎湖之兵仅一总二哨，大小船二十艘，兵员八百五十余人，且非常驻。
正因为朝廷屡教不改，这才叫红毛再度轻易得手。这番，雷也山盘踞澎湖，肆虐漳、泉，着实给了朝廷一个教训。于是，朝廷集结重兵，准备东征。不过，待到俞咨皋率领大军奔赴澎湖，却已是天启四年的正月，距离红毛入寇，则已经足足二十个月了。
在“俞”字帅旗之下，将台之上，俞咨皋沉稳端立。俞咨皋手举千里眼，四下环顾。但见福建水师大小战船八十号，将士四千余众，横陈海上，兵指澎湖，这是何等样的场面！俞咨皋高立船尾，已经嗅到了海风中硝烟的滋味，这叫他无比兴奋起来。他缓缓收起了千里眼，向身侧的徐一鸣道：“传令，升帐！”
只待俞咨皋的令旗一变，片刻过后，各船将领便纷纷登上了俞咨皋的帅船。有人搬来一把交椅，按在船尾将台，由俞咨皋端坐其上，一干将领，则分两侧列于台下。俞咨皋沉声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红毛入寇，犯我天威。我等身负皇命，领兵于此，讨之！诸将，务要尽心竭力，戮力杀敌，奏凯早还。以上慰君心，下安民意，众将知否！”
“得令！”
“申军规！”
“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一，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一，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一，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一，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一，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一，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一，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一，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一，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一，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一，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一，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一，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一，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一，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军规申讲完毕，俞咨皋虎目环视，道：“王梦熊安在！”
“末将，守备浯屿水寨王梦熊在此！”
“汝为前军，先至澎湖，夷情如何，速速报来！”
“得令！”
王梦熊本为福建水师一员悍将，麾下的浯屿水寨更是原福建水师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俞咨皋要节制福建水师，不得不扳道张嘉策，但是，对于王梦熊这类勇将，接手福建水师后，俞咨皋非但不去排挤，反倒委以重任。那次在浯屿一战，王梦熊未能截住红毛，俞咨皋秉公处断，不曾刁难与他。整军备战之时，俞咨皋甚至将新造的一条六百料大船、两条四百料战船交给王梦熊指挥。至于这番渡海，俞咨皋又将前锋的重任，交给了王梦熊。
王梦熊确是个有胆有识的勇将。在大明官场之上，他虽不得不应付一二，但其为人仍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俞咨皋与张嘉策二人，有若云泥之别。俞咨皋花甲之年，却能纵横海上，仆一到任，便连挫红毛，让王梦熊十分折服。在俞咨皋麾下为将，王梦熊只觉虎入山林游鱼得水，他胸中的豪情壮志，挥洒得畅快淋漓，这是何等的爽快！
见俞咨皋第一个便问到自己，王梦熊朗声答道：“回大帅的话！末将奉命为大军先锋，于去岁十二月二十②抵澎。据末将探知，红毛于澎湖诸岛，筑城有五，今止据风柜子、瓦硐②两座，余皆弃之。
夷海上有大船八只，小船三只，贼伙千余。贼众分驻二寨及各船，夷大船二只、小船一只泊于白沙瓦硐寨下，余八船则尽泊于娘妈宫前。除此之外，另有贼船五六十，泊于瓦硐之侧，与夷勾结。娘妈宫前，亦有贼舟十余抛泊。
另，本月初三③，一红毛尖尾大船突离澎岛南下。莫将失察，未能将之截住，请大帅治罪！”
此番东征，俞咨皋本来打算大军齐备，再以雷霆之势，摧枯拉朽一般，拿下澎湖。奈何这般提前出征，筹备未妥，俞咨皋不敢不先做查探，便贸然前来。所以，中军誓师之前，便先叫王梦熊引前军一支先来。如此，虽不至为红毛陷害，奈何也有打草惊蛇的风险。奈何俞咨皋又不得不如此安排，他也只好寄望于侥幸。
不过，如今看来，俞咨皋所愿落空，红毛果然有所察觉了。俞咨皋初抵澎湖，便知此信，难免心中不快，却也不好向王梦熊撒气。俞咨皋忍不住皱了眉头，却没有责备王梦熊一字，只听他道：“王梦熊，你以为如今又当如何是好！”
俞咨皋只字不提红毛船逃脱一事，又让王梦熊心中暗赞了一回。他道：“回大帅的话！莫将以为，红毛已有一船逃窜，我军应先稳根本，再图进取。风柜子一处，红毛人多势众，铳台坚固，且有巨炮二十九门，非旦夕可下。
我军远来，需先得一处锚地。白沙瓦硐寨之夷众不过数十，铳仅数架，别有夷船三只并贼船五十有余，较风柜子为弱。莫将以为，我军当先驱镇海停船，取瓦硐，而坏夷犄角之势，破贼众，而决夷之奥助。然后再图澎岛，可矣！”
俞咨皋闻罢，闭目想了一回，道：“好！便先取镇海，众将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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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明万历二十五年，既基督一五九七年。
②明天启三年十二月二十乙巳，既基督一六二四年二月初八。
③明天启四年正月初三戊午，既基督一六二四年二月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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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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