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临来前，刘香与丁有年曾经揣摸，李一官其实也存心坐山观虎斗的，是以不该此时对红毛下死手。再则，红毛在南洋的实力，也确实是不容小觑。奈何听了李一官这番话，刘香与丁有年却多少有些动摇。这李一官分明是有恃无恐啊！
刘香看李一官满脸笑意盈盈，却瞧来瞧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又去碰了身边的丁有年。丁有年心里虽也有些动摇，不过，他的脑瓜毕竟比刘香好使一些。丁有年暂且放下这些疑惑，道：“李少东所言极是。不过，时下红毛与俞咨皋争斗正紧，咱们对红毛下手，不是帮了俞咨皋的忙？”
“不然！”李一官一摆手道，“这几个红毛，都审过了。他们很快就要南下回去，放过他们，对澎湖亦无所谓。再者，若放了他们，我李家的脸面又当如何？红毛擅启衅端，明见了我李家的令旗，亦如无物。我李家只要他们交人，偿银，便既往不咎，可有为难于他？自八月至今，红毛却连个回书都没有！欺人太甚！你叫我如何放了他们！”
李一官句句字字都不离一个“理”字，这却叫丁有年也有些犯困。他瞧着李一官，又看看那两个红毛，道：“李少东！不才有话，想问此二人。不知可否？”
“问！”
李一官大大方方答应下来，丁有年便向他一揖，道：“佛朗斯，我有几问，事关尔等生死，汝，务要如实作答。”
“唔唔！”
佛朗斯是鹿特丹人，他来到东方，只是为了挣些钱养家。这番来到大明打劫，那也是雷也山的命令。佛朗斯如何想到，自己会落在李一官手中？平户商馆的两名卫兵被杀，倭奴的衙门虽不曾寻到凶手，但谁都知道，那是李一官干的。李一官恶名在外，佛朗斯此时早已吓得傻了，他听说生还有望，哪有不应之理。
看到佛朗斯不住点头，丁有年再向李一官一揖，然后问道：“如此，我来问你！李少东所列之各项，尔等知否？”
“嗯！知……知道！”
“那三月之期，又是否属实？”
“是的。”
“此前，李家可有事于汝家？可有寻衅之举？”
“没有。”
“罢！既如此，汝等无故生衅是实。伤人偿命，天公地道。李少东所言诸事，皆是合情合理，汝等何以拒而不答？”
佛朗斯苦着脸道：“我只是‘英国熊’号的船长，在公司里，只是个普通的员工，这等事情，我又怎么知道！奥古斯汀向平户商馆要求交人和赔偿损失，即使是雅克馆长，也没有这个权力答应。再说，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条船干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事肯定与我无关！我是去年十一月才离开平户的，我可以用我的性命起誓，哪些事情，真的与我无关啊！”
“这……
丁有年状似为难，他回头看向李一官，见李一官面色如常，丁有年便又道：“如此，我另一问。若李家少东愿意放尔等一条生路……尔等却何以报答李家少东的大恩大德？”
“噢，我的上帝！尊敬的奥古斯汀，我起誓，我和我的船员们，绝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您以及您的属下之事！若您宽大为怀，我们愿意献出所有的财富，来报答您的好心。只要您给我们留下必要的粮食，船上的一切，您都可以取走。而且，回到巴达维亚之后，我和伊萨克定会将发生在您身上的不幸告诉总座知道，并且恳求他接受您合情合理的要求，将伤害您的凶手和相当的赔偿交在您的手里。只要您能够发发善心，饶恕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吧！”
佛朗斯声泪俱下说了一通，丁有年待他说完，向李一官恭敬道：“李少东，所谓怨有头，债有主。红毛虽两番不利于您，却与此人无干……李少东，您要杀这些红毛立威，条条在理……不过，容不才一言，李家远在平户，即便红毛有心报复，也奈何李家不得。只是，我等一众兄弟，还要在南澳过活。红毛斗朝廷不过，若是迁怒于我家……李少东，不才求您看在我一众兄弟性命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罢！”
这丁有年来来回回，又是唱又是跳，李一官瞧着只当是看戏。不过，丁有年后面的一句话，却敲在了李一官的心里。对于这般红毛的去留，李一官虽然有心放掉，但是，他的心里其实也有一些犹豫。李一官所以犹疑，最为要紧的，便是有心给刘香留些麻烦。平户是李家的天下，刘香若去平户，自然是由着李一官随便揉搓。然而，李家对南洋鞭长莫及，若刘香盘踞南澳，一心向南，则李家便难以控制。所以，李一官有心用着百多颗红毛的脑袋，给刘香和红毛间留下些裂痕，如此，或者有助于抑制刘香的南下。
李一官心想曰，这丁有年果然是个人物。李一官的这一层心思，被丁有年将挑明说了出来，便逼得李一官不得不有所顾忌了。红毛挑衅在先，李一官虽占了道理，但是，他此时再若执意杀人，便不免有祸害刘香的意思了。李一官深深地看了这个书生，心中不禁叹气，有此人在，刘香日后实为劲敌！
若是换个时候，李一官一准要防微杜渐，对刘香先下手为强了。奈何，李一官时下首要面对朝廷和红毛，使他不能冒险和刘香火并。李一官目光环视，将舱内的每一个人都看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弟弟李二官的身上。
李一官为难地说道：“弟弟。红毛寻衅于我家，我有言在先，三月内，红毛不交人偿银，我李家便与红毛不死不休。这百余红毛，我本意尽数斩之，好叫红毛明白，我李家不可轻辱。奈何阿香一众兄弟生活于此，害怕红毛报复……
红毛不杀，我李家颜面无存，我李家的号令，日后亦将无人听从。只是，阿香等一众兄弟又……为兄着实难断……呵，这李家，是父亲的心血，也有你的一份。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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