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中左的这一场变故，除了参与其中的俞咨皋等人，李一官是最早明白其中道理的。不过，佛朗斯被俘，红毛溃退，此事太过轰动，此事便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福建沿海。刘香与李一官同在南澳，如此大事，自是瞒不过他的耳目，再则，亦无人有心瞒他。
红毛北来，最早同红毛勾结的，就是刘香。当初，红毛船来在闽粤附近勘察地形之时，刘香就带着粮食与丝绵等物前去接济了红毛。但是，他们与红毛时常接触，待发现红毛此来并无前途之后，刘香便开始悄悄地疏远红毛。尤其是数月前，在俞咨皋北上之后，红毛的颓势愈发明显，是以，自丁有年最后一次去澎湖送了一批米粮后，刘香便彻底断了对红毛的接济。
丁有年是在衙门里做过的人，尽管他职位不高，却对大明朝廷认识颇深。他一听说红毛这回想胁迫朝廷就范，就明白告诉刘香，红毛这番作为绝没有好下场。也正是因为丁有年此言，刘香才渐渐疏离了红毛。俞咨皋的北上后，也是丁有年最先看到，红毛的日子不长了。
俞咨皋这番诱捕佛朗斯，足够振动。此事往好里说，那是处事果断，望坏里说，就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了。可是俞咨皋仍然做了，做得干净利落。由此，在丁有年看来，这便有两层意思。其一，俞咨皋定是得了上峰的支持。其一，朝廷已然对红毛失去了耐心，出兵征讨就在眼前了。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李一官便派人来告诉刘香，据说俞咨皋的大军，将于元旦过后，誓师东征。
事到如今，便已经十分明了了。朝廷将就要东征，便李一官放出来的话，李一官与红毛有深仇大恨，定会借着朝廷这股东风，有一番作为。如此，刘香也是心怀大志，他便觉着该来探探李一官的底，以便及时应对。于是，刘香立刻带着丁有年，再次来到了李一官的船上。
这段日子，刘香平买平卖，向李一官提供了大批的货物，装满了李一官两条四百料船。此外，刘香还接济了李一官一批粮食，甚至为李一官的弟兄们，安排了十几个妓女解闷。刘香如此这般，可谓是盛情款待了。李一官办事上道，对刘香投桃报李，在银钱之外，另送了刘香三十把刀斧，二十杆倭国所产的铁炮①以及一门三百斤的狼铳。如此，这些日子，李一官与刘香大体上相处融洽。
“李兄弟，时下这局面，我是越发瞧不明白了！”
不知何时，刘香便与李一官熟络起来，这称呼，也随之改变。时下，若只看刘香的盈盈笑意，似乎李一官与他真个是两肋插刀的兄弟了。
刘香自知他与李一官之间，有时不需太多的虚文，直来直去，更便于双方的沟通。所以，他一上船，便开门见山地说：“虽说这红毛凶残狡诈，可是朝廷也非善类。那姓俞的这般做，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红毛或者是打退了，但咱们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了罢！李兄你是明白人，能否给兄弟我也指条明路，免得他日，兄弟我被姓俞的杀了脑袋，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李一官闻罢，心说这莽夫倒是有些头脑，也看出来危险了。其实，这又哪里需要多想？俞咨皋百十条战船云集中左，其中二百料以上的大船，便近百条，而且此数仍在不断增加，若是刘香能够无动于衷，那才是怪事。
“阿香，”李一官面色愁苦，眼角的余光则轻轻打从丁有年的腰间扫过，道，“不瞒你说，我也正在为此担忧啊！据说，俞咨皋这番打算凑足三百条大船，比这……这可如何是好。难！难呐！”
李一官可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三百条大船，那是个什么意思？红毛寥寥数船，三百条船开过去，便是压，也把红毛压死了。红毛事后，只怕这三百条船定是要来对付他们。李一官尚好，大不了跑路，回平户去，俞咨皋自然是打不着他。但刘香又当如何？南澳这巴掌大的地方，三百条船开过来，那他还有活路么！
李一官这么一句话，说得刘香心底发毛。但是，刘香想了一回，却道此信李一官又是从何而来？是否当准？李一官此言，又是否是来吓唬自己？刘香倒是希望李一官只是危言耸听，可是自打俞咨皋来闽以后，诸般事情便已不同，这万一要是真的，又该如何是好！
刘香想着想着，便轻轻碰了碰身边的丁有年。俞咨皋的这番打算，丁有年也是头一次听说。他先也是吃惊，随即却释然道：“呵呵，俞咨皋用心险恶，若朝廷能容他明岁三四月间出兵，俞咨皋或者真能办到。可惜！可惜呀！朝廷不给他从容布置的机会！目下距离元旦不足三月②，他手里的大船尚不及百。他若再凑出三五十船来，或者能够，要凑足三百条大船……嘿嘿！难呐！既如此，则事情尚有可为。李少东高瞻远瞩，想必，已经有了完全之策罢！”
丁有年寥寥数语，既解开了刘香心中所忧，又点到了李一官的心思。刘香听着连连点头，李一官却在心里暗暂不已。李一官不仅暗道可惜，如此人物却不能为己所用。李一官抬眼瞧了瞧丁有年，他腰间别的那块玉坠，正是上回送给他的。李一官的目光又状似随意从邬龙的手上扫过，却没有看到那枚戒指。
“丁先生果然胸中有丘壑！”李一官甚为郑重地称赞了一句，道，“备齐三百条大船，正是俞咨皋原来的打算。出兵的日子，本来也是定在明岁四五月间。这回，俞咨皋不但征用许多洋船，另打造了十条六百料的大船。若他果然成事，咱们却甚么也不必说了。
朝廷逼他正月出兵，虽乱了他的部署，然，此事实乃俞咨皋主动提出的。他如此这般，自然是为了应付上峰。不过，俞咨皋老成持重，若无六七分把握，他也绝不会如此。想必，他是另有所谋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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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倭奴称火绳枪为铁炮。葡人东来，将火绳枪带到倭国，后得以推广。
②天启三年为闰年，闰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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