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陈德吃了酒，便愈发放肆起来。之前，他要来这间屋子，便已极为过分，现在又出言调戏李一官的女人，更是无礼。再则，不久前，李一官经历了郑飞虹的一番变故，对此事甚微敏感。但这回李一官并未如何，只随口“啊”了一声。
这却不是李一官心怀大度，只是这满堂春色之下，李一官情不自禁想到了李家的处境和前途，是以懒得和这浑人多作计较。这陈德分明是在装傻，且自己装去，李国助不想和他纠缠。
李一官虚应了一声却不见动静，陈德觉得无趣，又向掌柜喊道：“李诚，怎的不给你东家安排人啊？你东家还能少你银子不成？”
“岂敢岂敢！”掌柜李诚瞧出来陈德是个浑人，只是李一官尚不曾多话，他也只好忍着，只是，这番他惹不起也躲不起，只得去向李一官求救。
“少东家……
“下去吧，没你的事！”李一官沉稳地吩咐一句，转向陈德道，“对了，我听说，振泉兄已回转平户。怎么，这些日子却不曾见到？”
陈德闻言，打了个哈哈，含糊应了一声，却不正面回答。
“嗯，振泉兄，终究是我李家出去的人，这番回来，若有用得着李某人之处，且管开口。咳，振泉兄大才，我素来是敬仰的。待振泉兄回来，我定要摆酒为他接风！呵呵，经年不见，却不知振泉兄如今如何了！”
陈德仍是虚应一声，边吃边道：“咳！这回红毛不知何时才能走噢！”
如今，红毛便是李一官的心病，而陈德此时提到红毛，李一官便不自觉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李一官并不急着接话，倒是李忠在下面帮腔，道：“红毛远来，后援不继，成不了气候！”
陈德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一官，李一官也不避让，漫不经心地说：“咱们的规矩，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红毛这般放肆，如何是放他们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红毛又非三头六臂，刀枪不入，怎地还奈何不得他们了？”
入座以来，杨天生一直是沉默不语，此刻却忽然开口，道：“噢，少东家可是有了办法？”
陈德见状，也跟着补了一句，道：“如此，贤弟是有心同红毛见个高地啊！”
陈德不拿自己当外人，说话间便以兄自居了。李一官不屑于他争辩，却拿眼去看下面的杨天生。李一官目光凌厉，这一顾之间，倒是将年长他数岁的杨天生瞧的心里阵阵发慌。
方才稍显热络的场面，此刻已冷了下来。男人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活计，那些艺妓们，则安静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几双眼睛皆是盯着李一官，他哈哈一笑，道：“就算红毛船坚炮利，但他们的船，也非总在一处的。这两番与红毛交手，只有一二船罢了……
不待李一官说完，陈德便不冷不热地说：“各个击破？好计谋！哼，只怕是说得容易呦！张嘉策调了百余船，却让人家八条船给挑了场子。不知贤弟……又能拿出几条船来？”
李一官仍是眼角瞥了杨天生，杨天生的目光与他刚一碰触，便转了开去。他见杨天生掩饰一般端着一杯酒，自斟自饮，似乎并不在乎这边的事情。李一官嘿嘿笑道：“天下的事，自是说易行难。不然，红毛如何猖狂到如此地步？
我乃粗人，读书不多。前几日，我在家听二官读圣人书，有这么一句话我倒是记下了。说是，这世上的事，若为之，则难者亦易矣，若不为，则易者亦难矣。我以为不错。若论道理，我说不出什么，我李一官说的是否大话，不用多久，诸位自然便看到了。
不过，李某人有一言，虽有些危言耸听，却是不吐不快。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五峰船主之后，我唐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然，不伦咱们自己如何闹，那是自家间事，无关外人，便是打破头去，也还要称一声兄弟。这红毛不同！佛郎机在南洋如何行止，你我心里有数。朝廷不顾我等死活，咱们自己却不能不留心了！红毛若在澎湖站住了脚，我唐人是个什么下场……嘿嘿，不必我说，振泉兄有大才，自知其中利害。
今日，我将话放在这里！不论他人如何，我李家，和红毛是不死不休。当然，我亦知红毛此来势大，各家弟兄各有各的难处，是以，我不强求他人与我一心。哼哼，只要不在李某人背后下刀子，叫红毛占了便宜，我李一官便承了他这份情，不然，来日必有回报！”
陈德、杨天生之言行，李一官肯定颜振泉这番回来是有所打算的。陈德直到此刻仍在试探自己，却连起码的遮掩都不做，李一官心觉有两种可能。一则，颜振泉虽难在笨港立足，却另外有了依凭，故而有恃无恐。一则，颜振泉实力有损，这般虚张声势以示强，以免李家得报复。
若是后一种，李一官倒是不怕。他此刻的心思都在红毛身上，只要颜振泉不主动生事，他也不去追究那些陈年旧账。但若是前一种，李一官却不能不十分小心了。他想来想去，如今能给颜振泉支持的，便只有红毛。
故，李一官将话丢了出来，而且说得毫不客气。他不怕颜振泉，在平户，颜振泉是掀不起大浪来的。至于外面，若李一官发现颜振泉心有不轨，他压根不会让颜振泉的人能活着离开平户。在这里，李一官有大把的手段料理他们。
李一官的话语极不客气，陈德与杨天生听了都是一呆。他两人随即对了一个眼神，便听陈德慨然道：“哼！贤弟是条汉子，咱们也不是孬种。贤弟要与红毛不死不休，咱们兄弟，也不定便落了后面。红毛这回是打上门来，谁是英雄好汉，咱们刀枪上见真章！”
“好！我等的便是此话，”陈德如此表态，李一官立刻端起杯子，向陈、杨二人一举，道，“饮胜！”
“饮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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