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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双龙寨建立那天起,两位当家对于前来投奔的满、汉、蒙、朝各路豪杰全都一视同仁,这种不看民族只论手段的招揽方式无形中壮大了双龙寨,一时间双龙寨人强马壮,声震绿林。等到民国初年,双龙寨已经成为卜奎城外势力最盛的响马,进出卜奎的商队全都要交过路钱。双龙寨的二代寨主眼光独到,知道当时的双龙寨势力太大,一旦局势稳定,恐怕要头一个遭到官军清剿。因此两位二代当家一合计,先期投靠到势力并不强盛的张大帅麾下,据说张大帅招安双龙寨时曾经亲口许诺,双龙寨好汉听调不听宣!
等到张大帅坐镇东北三省,借红日国势力上台又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段日子,双龙寨已经变成了双龙军,成为驻扎在冰城附近的一只‘客’军。既然是客军,双龙军不在东北军战斗序列,也就渐渐被当成冰城保安团之类的民兵组织。
后来,大帅妄死皇姑屯,少帅无奈撤离东北三省,为了回报张大帅这些年的情谊,双龙军毅然拒绝汉奸地招揽,全员参加冰城保卫战!为了不牵连家人,双龙军对外宣称是山林游击队,保卫战失败后,这只队伍就打着为大帅报仇的旗号重上山头再创双龙寨,成了抗联正式组建前少有的几只抗日武装!
抗日联军转战东北三省,寡不敌众,被鬼子打残打散,整编成抗日武装之一的双龙寨也不能幸免,最终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逐渐被人遗忘。
别人会忘记,刘昊却不同,作为抗联的通信员,他怎么能没听过双龙寨白虎宋爷的名号?
面前这位大叔能够一语道破自家来历却又面生的很,奎老大不敢怠慢,还没等他说几句场面话,那个叫小武的年轻人可急了,也顾不得自己肿胀的面容与断裂地鼻梁,声嘶力竭地嚎叫道:“舅舅!别听老家伙胡扯!赶紧做了他!”
原来有亲戚关系,怪不得那个运动服一直在强调‘我’什么,‘我’什么的,难怪大哥级别的人物会亲自出场。
旁边的运动服可比被打傻了的同伴精明,眼见自己的大哥脸色不对,也不敢分辨,上去一脚就踢在小武的肚子上,把这个混帐家伙的下半句话踹回肚子里,转身先是抽了自己两个嘴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尖声叫道:“不关小武的事,大哥别怪他说错话,都是我的错,大爷,要收拾就收拾我吧!”
暗说这位的举动确实有点替朋友两肋插刀地壮烈,可是配合上他那个尖锐嗓音与软弱的一脚,怎么看怎么有点假。
刘昊并不说话,示意奎老大自己看着办。
对方既然暗示自己也是道上的,自然不愿意惊动官方。
小武笨就笨在那句舅舅上,如果不提他与奎老大的关系,这位舅舅看在对方是同道中人的份上,象刚才那样提几句场面上的狠话,叫手下把人抬走,再让对方甩几张大票,把这茬儿揭过去就算了。难道回去还真能按规矩把自己的外甥往死里收拾?奎老大带来的手下又不是那种没眼力架的蠢货,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和自己的大哥较真,说他对待手下不公平?
现在小武叫破这层关系,奎老大当着外人面,不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旦对方把这事儿传到外面去,奎老大震慑‘灰’道的声望可就要被抹黑。
刘昊看着奎老大脸色数变却并不担心,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因为爱惜名声外带自己教训了他外甥就下杀手。现在这个年代不是旧社会,也不是十年动乱那种拿人命不当事儿的年代,杀人的罪可不轻,刑事侦缉也不是吃干饭的,想逃脱更是难上加难。
老鬼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给对方台阶下,摸出钱包笑着说道:“其实这位小兄弟并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只不过被两个女贼忽悠了,年轻人不懂事,教训一下也够了,是我出手重了些,看你奎老大的面子,手头这点钱就给小兄弟当汤药费吧。”
这几句场面话一出口,奎老大的脸色马上缓和许多,他那些手下也暗自得意,大哥一报字号,对方立刻服软,自己果然没跟错人。俗话说花花轿子人抬人,刘昊给了对方台阶,奎老大立刻就坡下驴,一方面安排人收拾车和两个小年轻,另一方面就差和老鬼勾肩搭背,一定要请刘昊好好的吃上一顿。
顺带再摸摸刘昊的底细。
并不是说奎老大一旦得知刘昊确认是跑单帮地就立刻翻脸如何如何——暂时容忍的气度他还是有的,关键在于冰城乃至龙省‘灰’道上那有些名号地人物奎老大都见过,即使没见过的也听人说过,实在想不出又哪位前辈能与刘昊这副模样对上。要说外省过来踩盘子拜山头的又不象,能够张口说出奎老大来历的多半还是本地人。
左右猜不出刘昊到底是什么来路,轻易不能下手,
“哎呀,刘叔祖上也是吃大户出身,难怪对道上的典故这么熟悉。”奎老大此时已经喝的满恋通红,大拍老鬼的肩膀,一副知交的样子。“十年动乱,刘叔跟父辈进林场躲清闲的时候怕是也有十三、四了吧?冰城本地口音一直没变啊。”
就象刘昊估计的那样,这个奎老大并不是当年白虎宋爷的直系后代,不过也不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据奎哥自己讲,白虎宋爷是他亲爷爷的叔叔,所以奎哥的大名就叫宋建越。
“初次见面,奎大侄子请我吃这么多好东西,别的不说,以后到我们爱辉林场,请你打猎,山鸡野猪管够!”刘昊也装做酒过三巡的样子,这也是在侧面提醒面前这位,不要因为自己动了他外甥又没有‘本地关系’就起什么歪心眼。
奎老大眯缝着眼睛,心里估算对方说这话有几成真假,他确实存了摸底后出口气的心思,可是面前这老家伙说起打猎就跟玩一样,这就让奎哥不敢轻举妄动。
打猎用什么?枪!
爱辉林场是什么地方?龙省人都知道,那可是俄罗春族的地盘!俄罗春族是全国唯一一个在解放后执行特殊民族政策,发给半自动步枪的少数民族!况且爱辉那片地方就在边界,对面就是俄罗斯,上世纪九十年代,刚刚进入资本主义地老毛子穷疯了,只要给点轻工品,什么都敢卖,武器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多手下看着,真要做了对方,走漏风声的可能很大,退一步讲,其实也没闹出什么大事,自己犯不上为个不争气地外甥担人命官司,再加上这个外甥平常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被教训一下也是好事。如果只为了出口气,动了这个熟知道上规矩,身后没准还有什么关系的老家伙,难免会被人打黑枪,也不至于丢命,就算不受伤,成天担惊受怕地也不划算。
归根到底,刘昊张口就说出对方祖上来历,实在是小小地震撼了奎哥一把,况且能从老家伙身上多挖掘条‘黑’路,没准哪天就用的上,奎老大也不算吃亏。
“那我就先谢谢了,以后一定去林场打搅刘叔。”主意已定,奎哥的笑容中又多了三分恭敬,嘿嘿笑着打岔道:“刘叔五十多了,身手还这么好,不知道是怎么练的?我这双手你也看到了,咱也不瞒您,八极拳到这一辈,咱算是一号。”
刘昊弦歌知雅意,有些抱歉地说道:“庄稼把势,没啥名号,早年和老军人学的。”
这话并不是刘昊撒谎,他本来就是个小商人出身,压根不懂什么武艺,加入抗联后练枪练飞刀更多一些,解放后躲进山林不问世事,枪法还退步不少。刚刚收拾两个小青年的那几下散手,一部分来自于早年抗联生涯所学的黑虎十八式——那时候还没有系统的军体拳,剩下的学自洪森,属于特殊部门专有的一招制敌术。
“哦!难怪,难怪,大头说大叔你上来就那么几下,没等他看清楚什么路数就让你弄躺下。也只有军中传出的手法才这么狠辣,一照面就把大头和小武都放倒。”奎哥多少有些感慨,显然对一招制敌术很有兴趣,又不好意思多问,转移话题道:“刘叔这趟来省城是串门还是办事?”
“大侄子,我也不瞒你,这趟来就是为了我那个混帐小子。”刘昊就等对方问出这句话,连腹稿都打好了,喝了口白酒,接着说道:“咱老刘家在林场这些年也算说的上话,大叔我多少算是个保卫干部,早年林场国有的时候,日子不好过,不过这几年改制后各家活的都好不错,我那个小子学的是林大的科目,原本打算等他大学毕业就回去安排个铁饭碗,不是挺好?”
“别是我这个小兄弟想留在省城不回去?”奎老大会错了意,抓起盆里的骨头棒子,送到嘴边之前还劝道:“年轻人有志气还是好的,应该支持。”
“支持?他要是能象大侄子说的也就好了,这小子大学四年,你猜怎么样?没念下来!成天就知道玩游戏!上那个什么网!今儿上午被我狠揍了一顿,丢上火车,先和他妈回家了。”刘昊此刻的表现就是一个标准的恨铁不成钢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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