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奔走如火,似不可阻挡的炎风般掠过大地,火域遗舟以那些扈从根本没法掌握的速度自人群中穿过,毫不留情的将那些不幸挡在他前方的人振得乱飞而出,摔得头破血流。
(不,不行…)
心知此事的严重性,玄武勉力而起,以硬吃曹治一刀的代价去力图将他阻止,可惜的是,此刻的他,已然苦战过了整整一个时辰,空落个半身血染,却只能击到火域遗舟掠过后的轻风。
事实上,若果有意,火域遗舟更大可在错身而过时与曹刘两人合力将玄武击杀,双方都已精疲力尽时忽然多了他这样一个生力军,玄武纵强,也没可能再支持到五招之上。
但。
连一丝要出手的意思也没有,带着干燥而炎热的风,火域遗舟自战团中强突而过,虽不开口,可因他速度太快而在身后炸响起的尖锐风声,却似是冷蔑的耻笑,在对着三人同时发出。
与之同时,承京峰顶,汗珠大滴落下的帝少景,面色仓皇,脸上颈上手上,都有指头般粗细的青筋暴起,眼角更似是要滴出血来,却一动都没法动。
他的身后,同样也是神色狼狈,衣裳破烂不堪,发披血溅的孙无法,正将双臂自他的腋下穿过,拼力合抱,将帝少景的身子锁住。
在这动作的同时,他的眼,额头,嘴角,肩,双腿,每一块可以动和不可以动的肌肉都在疯狂的颤抖着,在如此近距离下硬接帝少景全面施放的痛苦力量,这就是一种必然。
但,他的双手,却如铁铸般一丝不动,将帝少景的身子困住,令他没法动弹。
五步外,霸锏提炉光彩黯然,斜插地上,旁边,是静静躺着的战棍无赦。
这一战,已近尾声。
风,来吧…
当孙无法带着可怕的笑容这样喃喃低语时,那在外形上已明显虚弱了许多,开始呈半透明状的分身,以动作将他的呼唤回应:虽不再召唤出任何或庞大,或凶狠的兽神形象,可是,取而代之的,却是更为迫人,更为沉重的感觉。
微微的弓着身,她的拳,已然捏紧。
与之同时,一里外。
喜,怒,哀,乐…什么都没有,长箭上弦后,所有的表情便都自沧月明的脸上消失,左手擎弓,右手捏紧箭尾并拉开弓弦,沧月明眯着一只眼睛,盯向那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没法把握的距离。
(这一箭,绝对不可以错失啊…)
箭离弦!
随后,方闻得振弦声响,若十万张铁筝一齐振动,将慑人心腑的厉响迸向天宇。
这一箭,已将声音的速度超越。
与之同时,另个方向,半里路外。
带着古怪的笑容,李慕先将他那邃美幽深,若一泓秋水的剑挥动。
(诚然,你便是天下第一,可是,在这种如此不公平的情况下,难道,我连挡你半箭的力量也没有吗?)
与全凭本身力量自数百里外赶回的沧月明不同,冰火九重天的此来,是借助了出于西极,普天下也不足二十匹的天马造父御之力,一日夜可驰三千里,单匹价格与整座小城等值的神骏,已被他们生生骑死四匹,止有最后十余里路是借助本身力量急奔,若不然的话,火域遗舟的火掠身法长力其实不继,又怎快得过已能够御风而行的独射天狼沧月明?
长箭破空,那快至没法形容的速度,将周围的空气也都磨擦起火,只见一路疾进,挟火突烟,如一头狂怒而进的火龙,在伸张爪牙,要将一切敢触逆鳞的妄者噬下。
冻气结合上七彩缎带,形成巨大的圆盾,前后凡七重,高速旋转着,主动接向火龙,却如冰雪遇阳,枯木逢火,根本便连抵抗一下的能力也无,便被咆哮突进的朱矢自中撕裂,扯成千百碎片,四下飞扬。
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琼飞花及冰天五侠在巨盾尽毁前已先一步撤身,虽都负伤溅血,却非重创,两人一擅冰劲,一精药功,转眼已将各自伤口镇压,滴血不见。
(剑仙,下面就交给你拉…)
剑光现,如百宝流苏,千丝铁网,绮密瑰妍,层层涌动,将锐气已被二人合力引发,略失其锋的朱矢挡住。虽然立时被箭锋撕破开来,却是散而不溃,凝数十道剑气而走,转眼又织作如情网愁丝般十分缜密,倒卷而回,仍将那朱矢困住。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弦年蝶鹃,泪眼忆然。凝出偌大惆怅惘然失意般天地,那赤矢虽如十万火急般激进不休,至此也不由得折锐伤锋,若茫然无措。
(以惘然之意,御无端之剑,好家伙,这样子下去,你或许便会是四人中第一个实现突破的,但是,说到底,你毕竟还不是天下大黑啊!)
月魄霭萧,芬滟瞖寒。婉虚灵兰,郁华结翘。淳金清莹,炅容台标…
冷哼一声,沧月明闭目握弓,口中轻诵月君咒,他口齿极快,转眼已将咒语诵完,蓦地张眼,顿见精光四射,仔细看时,双瞳中竟各有日月形象!
呔!
怒喝一声,沧月明右手虚拉弓弦,一扯而放,立闻锐响激起,那朱矢顿时一震,李慕先身子也是一震。
如是者三!
哇!
惨呼着,李慕先翻身而倒,口中血喷如泉,胸口四肢也同时炸开无数伤口,血箭标射,转眼已将他身前一切尽数染作通红。与之同时,长箭复又增速,脱困而去,直取正全心前取,背后尽是破绽的火域遗舟!
(可恨,他根本未有击破我的玉溪剑律,止是凭籍着压倒性的力量强行摧破,若果我有他的力量,不,那怕只是有大黑的力量…)
思想到此为此,血流如注的重伤,终于将李慕先击倒在地,陷入昏迷。
此时,火域遗舟已然踏足峰顶!
此时,那隐隐渗出兽牙形状的拳,已迫近帝少景的胸口!
此时,风似停,云若定,世间万物,几近尽数死滞!
箭呼啸!
(来得真快…)
心中一悸的同时,火域遗舟已作出数个反应,从将火劲凝聚成壁挡于身后,到拼尽全力向前一跃,再到右手在虚空中抓出焰矛,用力掷向孙无法,在他心目中,这一连串动作完成之后,就算没法将那箭挡下,也足可助帝少景借去面临之危。
只是,所有这些动作,他却只是在自己的意识当中完成。
身子剧震,火域遗舟忽然发现自己已是全身麻痹,再无知觉的定于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艳红朱矢从自己的身子上穿过,飞向前方。
此时,他的火壁犹未完全凝成,一跃的蹬踏,也才刚刚离开地面。
随即,他更发现,自己身上并无伤口,那发于里外的长箭准确洞穿了自己腋下的衣服,只留下一个整齐的圆洞,没有带走一滴鲜血,而令自己动弹不得的,仅仅是包裹于长箭周围的无形力量而已。
(强弩之未,势不能穿鲁缟,可是,和这个人相比,我们,连鲁缟也算不上啊…)
箭如电,箭如火,箭破长空,却只刺中虚空!
在被长箭触及的前一瞬,那已经淡化到若有若无的分身便已自空中褪去,虽然长箭精准无误的命中了那心脏的位置,却只是曾经的心脏。
而,这时,孙无法也终于没法再支持下去,被骤然自帝少景身上爆发出的强大力道将双臂冲开,更连整个人也倒飞而起,吐着大口的鲜血,狼狈不堪的跌落地上。
可,他却仍在笑,得意的笑。
将他震飞的力量,通常名之为回光返照,在帝少景重拾自由前的一刻,柔美白晰,却闪耀着兽牙光芒的拳,已没入了他的胸口。
远处,松下长弓,沧月明的脸色一片铁青。
(只差一步,到底没能将他们阻止…)
虽只是一瞬间,但,可名之为迷茫的眼神的确出现在了那可令任何强者,令整支军队也没法正视的面容,看向不可知的未来,他似已瞧见了血的流溢,混乱的弥漫,恐怖的滋长,以及…
以及,那他曾经在冥视中观察过不止一次,却总也没有勇气去直面和判断的存在。
(下面,我们到底会迎来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片刻感怀之后,沧月明便已恢复平静,反手一拧,情弓已然不见,随后,他也蓦地消失于空中。
拥有力量的人,在很多情况,都会失去自由,一如此刻,在每个人也都困惑或者茫然的时候,他却不能放纵自己在这里思考,而必须再去尽一些努力,来做一些自己也明白可能已是徒劳的努力…
承京峰下。
大口的吐着鲜血,玄武颓然倒地,身前却已不见了曹刘两人的踪影。
高速奔向峰顶,两人都明白:再加一招,或者就能让这来历不明的神秘人物就此离世,但,那样的话,也就势必会在奔向峰顶的争竞中慢上一步。
当如电长箭令火域舟至今犹在僵立不动时,当孙无法的狂笑与帝少景的怒吼先后划破长空时,聪明如二人者,又怎会不知道什么才应该是第一优先了?
却还是晚了半步。
奔上峰顶,首先看到的就是胸口稀烂着一个血洞,两眼茫然,已几乎没有知觉和活力的帝少景,和五官尽有血线淌溢,连坐起来也不能,正半身陷在土中的孙无法。
(这…)
先救帝少景,还是先杀孙无法?如此巨大的诱惑,如此困难的抉择,竟令奸滑诡鹬如二人者一时间也难以取舍。
随后,热风忽振,表明着火域遗舟的得回自由,而此时,两人也终于作出决断,刀剑并举,挟着金风黑气扑出。
大胆逆贼,纳命来!
帝少景的伤势有多重,两人一看便已明白,凭其本人的绝世修为,这足够可令两人死上五次不止的兽拳并未立刻取走他的性命,但也已将几乎他的心脏完全摧毁,对并非医者的两人来说,这样的伤势,两人便半点忙也帮不上,而当精毒亦擅药的重楼飞花和内力剑法均不让两人的酒海剑仙正在赶来时,两人更不应该在帝少景身上先作什么尝试。
击杀孙无法,是可能一生也没法再等着的机会,虽然必要对上云台一脉的凶狠报复,可两人都相信,与那相比,所能得着的好处,必要大上十倍,更何况,当火域遗舟明显得是在扑击孙无法这明显已几乎犯下轼君之罪的人时,两人再不出手,日后若有人存心追究,只一条畏身忘仇便能教两人百口莫辩,无从置喙。
完全正确的判断,可惜,却还是慢了半步。
都住手罢。
疲惫,却威严的语声响起,同时更有无形的波动穿越虚空,将三人的身体瞬间禁锢。
今天,不可以有任何人死啊…
当高大的身形落下在孙无法的身前时,三人的身体亦恢复自由,却不再敢有任何妄动。
(奔驰千里,一箭解围,却仍有这样的力量,这家伙,到底走到那一步了…)
哼。
以无比复杂的眼神看了孙无法一眼,沧月明直起身来,冷冷道:你们不满意?
我等怎敢?
说着如讽刺般的答话,只比他慢半步赶到的琼飞花埋头于帝少景身上,并不抬头,双手如千花竞绽,变化出各种手印,在帝少景胸口伤势处不住检查试探,旁边,李慕先按剑不动,将一手压在她的肩上,源源提供着她这般努力所需的力量。
天下第一在此,我等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
人皆畏死,先生不会见笑吧?
锐利的语声,刻薄的说话,口称畏死,可在琼飞花的身上却完全看不出有这意思,而,在她的身侧,面无表情的李慕先和根法没法瞧着面容的冰火二人更是全神戒备,身侧翻翻滚滚,尽是默凝的护体气劲。
怒容一闪而没,沧月明沉声道:你们不满意?
正是。
沉声回答着的,却换成了口角犹有血痕,面色还正苍白的李慕先,同时,冰火两人一齐踏前,三人形如犄角,将帝少景和琼飞花挡在了身后。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去看一眼按说该是已方的曹刘二人,反使两人大为尴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很好!
长啸声中,沧月明身子一晃,向后直撞,三人虽早有防备,却一点挡不住他,竟被他自三人当中生生挤过,转眼已立身到帝少景身侧,一只手已点在了琼飞花的头顶。
火域遗舟身子猛一颤,却被李慕先轻轻一抹止住。
还是李老三聪明…
淡淡说着,沧月明信手一拿,孙无法身前立有澄清碧光一闪而没,三人看在眼里,神色更加难看。
无法他的确破坏了玄武之约,所以,你们不服?
这一次,连回答也没有,三人的眼神当中,除了废话!或是你说呢?之类的愤懑表现外,什么都没有。
哼!
右脚在地上一跺,沧月明左手向后斜伸,叱道:来!立见帝少景硕大的身子自地上飞起,投入他手中。
他的伤势怎样?
琼飞花顿了一下脚,恨声道:你难道不明白?
沧月明冷然道:你救得了么?
琼飞花尚未回答,刘宗亮忽接口道:沧先生既有能力施救,何不先救回陛下再说别事?
曹刘二人虽是朝中重臣,却从未听说过什么玄武之约,对冰火九重天的存在也只知道一些影影绰绰的资料,适才自是半句话也插不进去,此刻终于找到机会介入,心中却还在暗暗吃惊。
(凭这几人的力量,可以在一夜间拔起任何一个世家,竟然能忍住十几年也不运用,到底是为了什么…)
沧月明斜了他一眼,微笑道:朝中大老,果然便晓事的多。忽地断喝一声,将帝少景一掷而起,随即右手握拳直起,正捣在帝少景小腹之上!
轰响声中,墨黑掺着赤红色的凶兽形象自帝少景背上被激震出来,只嘶吼半声便咻然溃灭,帝少景呻吟一声,面色抽搐几下,口中忽有黑血流出。
冰火二人勃然变色时,琼飞花也悚然色动,却与两人原因完全不同:医术极精的她,方才一试已然知道,帝少景除了心脏半毁之外,更加可怕的伤势,是犹还在他体内肆意攻伐的凶兽拳力,但以她实力,虽能辨出,却没法将之驱除,自料李慕先也办不到,本想是将帝少景带回京中之后,与位列五人之首的天下大黑协力压灭,那想到,沧月明只是信手一拳,便将这令自己束手无策的凶兽之力击得粉碎。
曹治的眼中,却忽有精光一现。
(如此炫耀的手法,似非传言中沧月明的行事风格,倒更象是在刻意展现自己的力量,那么说,千里奔袭而来的他,会否其实已经将要接近底限了呢?)
因这个问题而突然感到一阵莫明的干渴和灼热,曹治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自由主的侧过头看了看刘宗亮,却见他颈上竟已有微微的鸡皮疙瘩炸起。
(如此紧张,是和我想到了同样的东西吗?)
沉吟着,曹治却仍是不敢有任何动作,纵然已方在人数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也好,纵然明明沧月明已应该是强弩之末也好,面对这已将天下第一这名头拥入怀中十数年的神秘人物,便没人敢于轻易造次。
将帝少景放下扛在肩上,沧月明看了孙无法一眼,忽道:你要多久?
这一问莫明其妙,孙无法却毫不犹豫,道:三年。
沧月明淡淡道:好。忽地仰天长啸,声若龙吟!
长啸声中,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缓慢蠕动着,帝少景胸口的血肉开始慢慢增殖,已被毁的只剩下五分之一不到的心脏,竟也开始慢慢的自行修补恢复起来。
(这不是法术,也不是医术,是什么东西…)
惊愕中,诸人竟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身侧的异样,只有犹还半卧于地的孙无法察觉到了什么,愣了一下后,忽然绽开了怪异而无奈的笑。
之后,琼李等人也终于开始察觉到事情的不对。
大地开始震荡,沿着先前二人死斗所留下的伤痕,大块大块的龟裂开来,碎土细未逆风飞动,形成五色迷雾。
迷雾当中,巨大的黑影自地面拔起,缓缓升向空中,看清楚些,那赫然竟是每一块都有整座房屋大小的土堆。
(这是什么意思…)
在将局面弄清楚之前,诸人已又发现,正缓缓浮向空中的,不仅仅是这些巨大的土块,脚下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似是一下失去了重量一样的六人,已然一并身不由已的浮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现象,荒诞而完全非理性的现实,却令曹治脑中剧震,想到了一些曾在典籍中有所浏览,却因为太过离奇和不切实际而被自己一笑而过的东西。
神域,你竟然已经踏入神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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