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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里已经显得很是拥挤,一群结伴去西邬买马的牧人占了张中等拼桌,一条木凳上还留有半个空位。
西邬虽然没有东陵地势好,物产多,却拥有世上最肥美的草原和牧场,那里出品的骏马也是一等一的棒。脚力好,耐性足,膘肥健美,当然价钱也很不便宜。
甚至有这么一种说法,看人富不富,问问家有几匹西邬马就能一目了然。贩马的买卖虽然有些辛苦,一年到头都要来回奔波好几次,但毕竟赚得也多。
东陵从来都是西邬马市最大的购买商,所以就算在这种敏感时刻,马贩也是最方便灵活的职业之一,毕竟那些皇戚贵族们可是买马大户。
新到茶馆的少年用手抚去眉眼上残留的霜雪,低声对旁边的一名身穿皮裘的中年汉子问道:“劳烦往旁边靠靠。”
壮汉本是满脸不耐烦地转过来,待看清少年的模样后,双眼睁得比牛还大,一边揉推身旁的中年男人:“往那边挤挤,快,挤挤!”一边还时不时地盯着少年看,嘴角有些可疑的抽*动。
“老三,你干什……”中年男人被这么一拍,满口肉渣差点喷了出来,不由得怒目相对,却在看到少年容貌时露出了和壮汉同样怪异的表情,忙不迭挪出一个老大的位置。
准确的说,是所有马贩的表情都如出一辙,飞快地对了对眼神,又恢复成原来的若无其事。
小二拿来热茶和烧肉,少年只是静静地吃着东西,微微垂下头,左手并没有放松,而是握成拳,这是他紧张或者戒备时候的特有标志。
“我说臭小子,你的吃饭习惯还是一如既往啊。”清脆的嗓音响起,不是很大,刚好覆盖一桌范围。
涵阳心头火气就一簇一簇地。索性左手把少年地棉帽一抄。右掌就狠狠地拍了下去:“夜谨。你到底搞什么贵!”
夜谨放下筷子。并没有因为涵阳地无理举动而动怒。反正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左手终于放松下来。反手握住茶杯开始喝茶。对飞天而来地问题采取漠视态度。
“夜小侠。夜护卫。夜无敌。您就说吧。您到底想咋地?”一看就知道某人地倔脾气犯了。涵阳只得先软下口气:“是钱不够还是差点什么?您开口。小地一定办到!”
反正就算她办不到。不还有司徒冷嘛。师傅是拿来干什么地?敲诈勒索地!
涵阳小脸上五官皱成一团。愁得快要抓狂了。
那天拜师之后。除了去御书房和皇帝老爹谈谈条件之外。她连自个地娘亲都没告诉。甚至于公主册封典礼上地都是用替身来糊弄群众。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包袱款款跟在大小妖孽身后出城了。
竹秋韵受的罪,是涵阳心中死死横着的一根刺,甚至有抄起刀去帮仲孙佶彻底“净身”的冲动!
涵阳一直以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朋友只是个和利益相帮划上等号的名词而已。谷佩佩是个例外,没想到竹秋韵和夜谨又是一个例外。
心被厚厚的坚甲包围着,为的是保护里面最柔软的一部分。只不过硬壳和柔软的比例大于一万比一而已。
出于护短的天性,对真正认可,关心的人,涵阳就会想把他们都拖进自己的保护层里,不受到一点伤害。
过去的谷涵阳拥有绝对的实力,所以可以这么做。
但是现在仲孙涵阳,软弱得只会当只斗气的雏鸡,没有底气的张扬,终于让在意的人受到了伤害。
司徒冷让她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从这方面而言,涵阳是拜师拜得相当地心甘情愿。当然心甘情愿是一回事,谈条件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以为我跟着你就是为了钱?!”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手里的筷子被捏得死紧。
脸有点热热的,红了。幸好有幕离挡住,涵阳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你不是老想得到自由么?当初还因为我硬留你下来生气咧!何况,现在有了钱,有了时间,你不就可以去找找父母了嘛……”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降低,但是夜谨还是听到了,嘴角难得欣喜地上扬。
他三岁以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很小的时候就为了能活下去,天天给童贩子干重活,累到半死也得不到一口干饼。碰到涵阳以前,他就是南街一群小混混中最不起眼地一个,父母是谁,有没有亲人,却是一点都不记得。只有胸口那枚一直被小心保护的玉佩,隐约告诉他,失去的那段记忆很重要……
泾西王府当然不可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进来当侍卫,想必找就把他调查得一清二楚,所以涵阳会知道他是孤儿,夜谨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最初对那个小不隆冬的新主人,他是极其排斥的。可是慢慢地,有了不一样的感受。看到她受欺负会愤怒,看到她难过会心痛。
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倔强而顽强地活着,同时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其他人怎么样都好,他只是想保护她,不让她受伤而已……
“我相信颜家不会亏待秋韵,老爹也答应保我娘安全了。我这次去是拜师学艺的,你一直跟着做什么?”
在跑路之前涵阳就安排好了,利用“谈判协议”给了竹秋韵和夜谨自由。胡樊姬是皇帝的女人,当然不可能随便放跑,不过仲孙慛的“安全承诺”可比什么都好用,涵阳绝对相信没人能在那只老狐狸眼皮子底下耍阴招。
本来以为一切都很好很完美,谁料到夜谨不知得到的神通,居然抓住踪迹跟了师徒三人一路。之前倒没什么,但出了黍国就是西邬的地界,再让他跟下去难保不会暴露行踪。
堂堂东陵国师,居然常年住在西邬,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嘛!再说也不可能真把夜谨带上苍山,就算司徒冷不生气,墨染就难说了。
可惜一路上涵阳试图好几次劝退某人,都是成效不大。
“我既然是你的侍卫,当然是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可我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我……”
偷瞄了一眼,司徒冷捡起桌面上那双竹筷重新插回竹筒里:“染儿,难得见你手下留情呀。”
“师傅,要我动手其实真的很容易。”夹了牛肉送进口中,墨染完全不为所动:“或者你已经等不及到五年后,想让那家伙和我现在就比试比试?”
“呃,算了算了,还是等涵阳自己处理吧,毕竟是曾经跟在她身边的人。”被反将一军的司徒冷噎了下,试图转换话题调开大徒弟的注意力。
“那小侍卫也真是倔脾气,若不是因为他进入西邬的话会容易惹上麻烦,我倒挺想看看他到底能跟到什么时候。”
顺便探讨探讨小侍卫和自己新收的小徒弟究竟有什么纠葛……八卦精神与生俱来,国师又如何,一样不例外。
“师傅。”墨染侧了侧头,戴着的幕离微微一动,司徒冷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徒弟又露出那种妖孽而讽刺的微笑:“你真的很无聊。”转正身子,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牛肉片。
司徒冷狠狠噎了下,心里多少有些忿忿不平:为啥他收的徒弟一个比一个精明?一点乐趣也没有!
时间又过了半柱香,不算很长,但对于等待的人来说,总有点那么不是滋味。茶馆里依旧人声鼎沸,外面下雪初停,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到满世界亮堂堂的。
优雅地站了起来,墨染径直往依旧“纠缠不清”的两人走去,在众人错愕的眼光中轻而易举地提起夜谨,甚至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便反掌一拍。看似轻柔,谁能想到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背脊撞到门柱发出“嘭”地一声!撕心裂肺地痛楚漫天袭来,一直牢牢挂在胸前的玉佩也因为受到冲击而跳出外面。一口腥血涌上喉咙,全身仿佛被重物碾过一样根本动弹不得,血液沿着嘴角慢慢滑落……
同桌的那几个马贩子立刻脸色大变,动作快得惊人,甚至比涵阳更早扶起摊在地上的夜谨。熟练的探脉和推拿手法,露出几分习武之人的家底。
“你……”涵阳还没来得及发飙,就感到一颗圆圆的小东西朝她窜来,正中张开的嘴巴,“咕噜”一声,已经滚到肚子里……
“她中的是七步断肠丸,你若有本事解开,那就任你跟下去。若解不开,又不愿意滚出去,就看着她死吧。”
墨染弯下腰,一字一句温和地说道。
明明隔着一层幕离,夜谨还能完完全全感受到眼前人的怒气,和杀意。
绝对不是玩笑,这是每个听到的人心底共同的声音。
涵阳被墨染揽在怀里,那低沉好听的嗓音仿佛恶魔再现,引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整齐地站了起来。
不是因为有恃无恐,而是愤怒得抓狂。
死妖孽,我这辈子和你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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