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刖夙国。
宫里从上到下无一不暗暗揣测着一个令人惊奇的现——
他们脾气暴躁、冷酷无情的王近来似乎改变了不少。
两道浓黑的眉宇间少了些抑郁之气,连冷薄的嘴角也不时掀起丝丝不经意的微笑,那可以称之为“愉悦”或“温柔”的微笑,几乎让妃子宫女们的怀春之心狂蹦乱跳。
谁都无法否认,他们的王本就生得多么地英俊,硬挺的五官处处显现着霸道与魄力。
倘若以前,当他幽黑深邃的眼睛向人扫过时,大家会不自觉地惊起一阵寒颤……
现在的王却让人觉得并没那么可怕,其男性的魅力被衬得更加相得益彰。
而这一切的改变只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最喜欢在傍晚时分坐在飘满荷香的池糖旁。
……
静静地,静静地。
她的丝静静地披在身后,微风拂过,偶尔轻舞一下。
听着池边一片蛙声,她轻轻闭上眼睛,努力寻找着木屋熟悉的气息,屋子不远处也有一处荷塘,那本是一个干沽的小池,在她的精心打理下,竟然开采出了一池碧荷。
空气中常常飘荡着沁人心扉的淡香,淡香轻旋着染上她飘飞的衣角,眉宇与稍……
静静地坐了好久,她的心依然难以平静下来。
她是怎么了?
为何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一对深邃的眸子?
为何总是在面对他时内心浮现出一种极欲抑制的惊恐?
天边挂起一轮明月,月亮的光芒很柔和。
唉,又到了这个时间——
殇烈……
他究竟做何打算?他说了,因为她私自的逃离,他一定会惩罚她。她一直等待着来自暴君的惩罚,结果不但迟迟未来,反而对她的态度变得亲和了许多。
这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他在想些什么?
他不让御医给其处理伤口,反而坚持每天让她换药。
每每在换药的时机,他会专注地凝视着她,然后抓过她给她几乎窒息的深吻。
每每在她认为这样的热烈深吻之后,会再次被虐夺,孰料他又深吸一口气,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她笑笑,仿佛他已经完全尊重她的意愿,再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虽然只是冷薄的嘴角微微一勾,却让人有种真实的眩晕。
那笑容就像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夜空,照亮了她的眼。
……
身后不远处站立着两名侍女。
她回头,朝她们挥了挥手,侍女们互看一眼,立即走了过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侍女平儿问道,眼中多了份关切。
蓝倪微蹙眉头。
自再次回宫,殇烈特意派了两位聪明能干的宫女侍奉她,而她,每次看到两名侍女尽责地守护着自己,心中就涌过一阵苦涩。
她真的很怕……
怕自己的诅咒会害了这样两位好姑娘。
连日来的相处,侍女们也已现,倪妃娘娘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可怕的人,相反,她们觉得倪妃娘娘只是安静了点,有的时候单纯得可爱。
就如现在,倪妃娘娘还是率性地坐在池边的草地上,任由莹火虫如星光般飞上她的衣裳。
蓝倪指指身边的草地,示意她们也坐下来。
另一侍女淡儿连忙摇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直说就是,我和平儿一定照办。”
蓝倪了然地点点头,晶亮的水眸被黯然代替。
这两位姑娘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守死理,顽固得厉害,非得遵守主仆有别之仪,其实很多时候,她也只是想找她们说说话而已。
抬眼,目光落在一朵盛开的粉红荷花上,夕阳将荷花印得更加鲜艳。
她在心间幽幽叹了口气,问:
“淡儿,你们觉得殇烈这人怎么样?”
她抛出一个自己烦恼已久的问题,这个问题盘旋在心头已经数日,找不到出口闷得慌。
平儿、淡儿一听倪妃此问,当即吓愣住了。
让她们仲怔的不是娘娘敢直呼大王的名字,而是这个问题……她们哪敢回答?
“平儿,你说说。”蓝倪看向平儿的小脸。
“这个……”平儿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瞄了淡儿一眼,答道:“王是个很有英明的君主,有勇有谋文武双全……”
“是啊,每次边境生战事,王总是亲自冲锋陷阵,英勇无敌。刖夙国的将士和子民都比较崇拜大王呢。”淡儿瞬间连两眼都变得亮起来,补充道。
话说她们君王的英勇战绩,的确枚不胜举。
蓝倪不解,盯了她们好半晌,道:“那为什么大家称他‘暴君’?”
平儿扁扁嘴道:“那是因为大王处事严谨,如果有人不小心犯了错误,他总是……”
平儿只是宫里一小小侍女,不敢就这样说出对大王的评价。
蓝倪看看淡儿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打算,顾自接道:“他的确是个不会轻易饶恕别人错误的人,再说……他的性子还真是残忍暴躁!”
淡儿眨眨眼,道:“娘娘,其实不是这样的。大王虽然有点暴躁,但只会对惹怒他的人严厉。娘娘不用担心,大王对您最是特别啊,奴婢还没见过大王对哪位娘娘如此用心呢。”
用心?
平儿也红着脸道:“是啊,奴婢也从未见过大王跟哪位娘娘在一起如此有耐心过,大王一般需要侍寝时才会让她们接近……”
蓝倪挺了挺脊背,黛眉锁得更紧,心间随之窜过一丝复杂而微妙的情愫。
他对她真是特别而有耐心吗?
耐心——他最近似乎真的多了点耐心。
可是。
谁又能保证,他对她不若对其他女人一样呢?或许只是为了一时兴趣,或许只是想征服她,还或许他对她特别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三千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
她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窜入鼻间,她悄然按住心口,不允许自己就这样为他而颤抖。
然而。
微颤就像春水轻轻柔柔的涟漪,一种呵得人心尖微微酸的感情,在这个接近黄昏的时分细细波动。
……
“倪妃娘娘,时候不早,该去王那里了。”从拱门之外走进一侍女,欠了欠身请安。
蓝倪站起身,轻拍了拍裙子,裙子上沾染了青草的芬芳。
“知道了。”连日来,每到此时她都要负责给殇烈清理伤口。
“娘娘,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给王换药了。”另一侍女手中拿着药箱,站在她的身边。
“恩。把药箱给我吧,我自己过去就行。”她伸过手就要去拿侍女手中的药箱。
大王受伤,此事不可张扬。
御医们合诊后开出了最好最珍贵的药材,只为他们的王能尽快康复。
十日过去了,他手臂和背上的伤口的确康复得很快。
“对不起娘娘,大王交代,一定要陪同娘娘一起前往。”侍女微微俯,恭敬地说,“娘娘请。”
不再多言,她无声地跟在开路的侍女身后,平儿、淡儿也紧随着她而行。
龙夙宫。
庄严辉煌的殿顶映着柔黄的夕阳,晶芒一圈圈晕开。
玉石阶前,地上铺着红毡。屋子里头一座白色玉案,一排宽大的屏风,屏风上锈着的猛虎栩栩如生,一张金色锦塌,殇烈支起一臂,庸懒地侧卧于上。
他半眯着眸子,一脸平静。
两名美艳的侍妾半敞着酥胸,玉姬半跪在他的膝前,柔软的手指一一按过他结实有力的大腿;紫奴则半偎在他的怀中,指间拈起一颗晶莹的葡萄递上他的唇边。
殇烈漫不经心地享受着美女在怀,下颌悄悄收合,眸底看来平静无波,唯有不断向门口扫去的目光看似若有若无,却泄露了他等待的心思。
……
白色的绸衣微微摆动,空气间浮过一阵淡雅的荷香。
“倪妃娘娘到!”门外传来侍卫的报告。
殇烈轻嗅酒香,指间的黄金酒杯熠熠闪光,他的动作柔雅平静,听到门外报到之声,黑眸倏地滚过闪亮。
他一侧头,张嘴咬过侍妾指尖的葡萄,连同那玉葱般的手指一同含在口中。
“王……”紫奴粉颊含春,**一声便贴了过去。
殇烈眉宇间不由地多了道浅浅的痕迹,似乎闻惯了清新淡雅的花香,对身上女子这浓烈的粉脂气莫名地产生一种排斥。
不可以!
他的眼前怎能总是晃动素白的身影,鼻间怎能总是充斥着那淡淡的荷香?
他命紫奴等人过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与从前一样的享受与欢愉吗?
不就是为了证明……
其实自己根本只是为了驯服那个女人而假装温柔的吗?
即使是最近有所改变,也都是假装的,假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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