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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夜空,清新而湿润,便似清清冷冷女子的唇,你却不能知道,在这诱惑之后会是什么的到来。
马蹄不能踏落夜色与路旁的翠绿,只有不住飞溅的泥水,也幸好右北平这里的树林不少,道路也是大秦修建从蓟南下的直道,才没有将惶恐而焦急的库库木里夫最后的怒火逼出来。
八百人,他们只有八百人,便能将两千东胡族人几乎全歼,将一万多两万人杀地“落荒而逃”,那么整个右北平苏角三十万人呢?整个大秦北军百万锐士呢?
“大秦,不是东胡能够惹得起的!”
库库木里夫这么对自己说,也是对还没有看到的族人说。
但这时候不是像那么多的当儿,将果图从“山林中抢出来”,才是库库木里夫最大的奢望。
天知道落后一步就会造成什么后果,便是保护不力以致王子“丢失”的罪责,便能令他从尊贵的主人变为低贱的奴隶。
“不管为了什么,大王子,千万不能丢失!”他这么对自己发狠道,“快马加鞭,都打起精神来!”扭头向骑兵们一声吼叫,他一马当先向着茫茫不知未来的黑夜中一头扎进去。
“快点,咱现在是追击的,不能比东胡人跑得慢了!”英布也在催促,陷阵营还有军令在身的,将这万人东胡骑兵歼灭之后,继续向北若还会碰到东胡人,免不了大战还要有,若不能按时赶到白狼,吃罪下来担当不浅。
周勃等人看了看李寇的脸,夜色中沉静如水,不起半点波澜,双目直视前方,倔强的嘴角挂着一个漩涡,那是心里面达到很大憋闷之后才有的象征。
“唉,待会儿若能厮杀一场下来,说不定还能好一些!”众人都这么期望。
沉闷的路途,走起来怎么都会觉着是那么的长,库库木里夫这般认为,英布等人也这般想大半个时辰的路途,两方不约而同的焦急中,便似千万里之遥远。
“来了!”山峰上李弓放眼西望,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朦胧中马蹄声惊雷般传来,还是令他吃了一惊,“娘的,上万人啊,竟然都引来了!”
大战之时,他却也不含糊,皱眉暗暗计算一下东胡骑兵距离这边的长度,忽然向身边一将道:“带伤三四百弟兄,拐头向南面快速深入两三里地,尽量给老子弄上千把火把,要吼破喉咙让东胡人听见咱们在追杀他们的鸟王子!”
“嗨!”
没有别的办法,上万人,若不能引进山谷一把火烧掉,自己这五千人到最后能不能战胜敌人还是不能知道的。
“娘的,他们八百人有啥办法才把上万人给引到这儿来的?”李弓心下疑惑,便爬在山峰上向越来越近的东胡人看去。
奇怪,很奇怪,奇怪以致近乎诡异!
山峰上众人能看到的一个情景便是,西面黑色大地上,前面逃亡一般奔跑着万人骑兵,而他们的后面不足两里开外,只有一小块骑兵在疯狂追击,黑夜中,两个骑兵阵营便似两座更黑的移动山峰,前面这山峰连绵似燕山,而后面那一小块的部分,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燕山中的一座孤零零高峰。
“娘的,这都啥世道啊,难道这一次的东胡人都是泥捏的?”李弓瞠目结舌,便是身边众人,也看得呆了。
抓住东胡人——
不要放跑了东胡王子——
便在东胡骑兵不管不顾只低头要向东继续前行的时候,李弓大喜,山谷深处火把映空,喊杀声一阵一阵传来,湿润的风中,还夹杂此起彼伏的询问声。
“你哪里有人没?”
“没看见,咱再向里面看看去……”
“不要跑,我看见你啦,快出来……”
……
“娘的,这下就要看东胡人中不中招了!”李弓兴奋在空中挥舞一下拳头,却急忙又将目光向前面的东胡骑兵投过去。
东胡人是真急了,奔跑中有人听见喊杀声,也有人看见了山谷中的火光,库库木里夫自然也有眼睛有耳朵看得见,他鼻子抽动间,风中扩散的血腥,也足以证明那山谷中,确实死了不少人。
那都是东胡族人罢,可惜了……
他这么想道。
“转头,向山谷中冲进去!”想也不想,他便大声叫道。
“头领,是不是要在外面留下一些?”身边有人提醒道。
库库木里夫不悦转头去看,却那头领目光在黑夜中也闪烁不定,当下他便明白这人心思:“哼,你若能用部下抵挡住后面几百人,便不用进去了!”
那人尴尬回头向追杀而来的陷阵营看了看,胆怯一缩脖子,策马向旁边移动一下,便不说话了。
“头领,秦人狡诈,先派几个人进去看看再说,说不准这儿有他们的埋伏!”又有人提醒道。
库库木里夫闻言却不斥责这人,那是自己的亲信,素来跟秦人打交道不少,当初南下时候他也曾经跟自己说过会吃大亏而且要损兵折将,但那会儿自己也给果图说的动了心,没有将他的劝告放在心上。
“你很好,回去赏你三百头牛羊!”库库木里夫向赞赏了手下一句,却又道,“不过不用担心,咱们的斥候也没有白忙活,平野小城里面,只有五千人,后面那几百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骑兵,绝对是正好碰上的,大秦除了斥候,也只有九原那边有一支骑兵部,这些人,一定就是右北平的全部斥候了,可能会有一些轻兵加进去,但可以肯定的是,平野这儿还没有更多的援兵。你听,山谷里面的喊杀声,足足有三四千的样子,要说埋伏,便是他们能留下一两千人马来,咱们一万多人,也不会给他们围住。”
库库木里夫侧耳又听了片刻,接着道:“再说大王子若是不能给人们带回去,后果……”
那人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扭头向北方身神看了一眼,低头便跟着库库木里夫向山谷进去了。
山道不是很宽敞,六七匹战马并行也很拥挤,这令一直以来都是跟大秦大军在草原上作战的库库木里夫更尾放心。
大秦从来与草原民族作战,都是凭借人多而排出大阵对抗的,便是前进,也步军步步为营不肯有一支军队突前一步,这么狭窄的道路上,若没有宽阔的地面让步军排阵,便是埋伏,也不能发挥大秦可怕战力的全部出来。
“看样子是没有埋伏的,可能他们听那些骑兵说咱们的王子就在山谷中,都派出来搜查去了罢!”那人也放下了担心,以他对秦军的了解,知道大秦的军队很在乎擒获敌人头领的功劳,当下便跟着库库木里夫催促全军快速跟进。
“主上,咱们要不要跟进去?”英布命令陷阵营缓下马速中速跟进,却向李寇请示道。
“不用,咱们便在外面等着,里面狭窄,咱们进去可能也要给大火烧死去,东胡人待会儿见得中计,退路很可能也要给李弓堵塞,那马,南面,便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咱们绕这个山谷向南扑下去,守株待兔!”李寇眯眼看看高耸陡峭的山峰,再看看前面流水一般畅通无阻快速进入的东胡骑兵,淡淡便道。
“现在,扑上去,能杀几个杀几个,然后跟着进入山谷,但不要再纠缠,目送他们走出一两里之后,转头拼命出山,若不出所料,山上的滚木石垉,也应该在那时候下来了。”众人再次催马直扑滞留在后面一时不能进入山谷的东胡骑兵,李寇提醒道。
库库木里夫也不放心李寇他们这群跟在后面的狼,自己跟着前面三千骑兵进入山谷之后,后面留下断后的,也都抽出弯刀一边缓缓后退,一边凝神戒备陷阵营。
东胡骑兵挤在一块,李寇等人子然不会傻到蜂拥而上再跟人家肉搏,成皋得李寇示意,大旗摇动处,陷阵营原本一字长蛇的阵型跑动间便变为扇形,骑兵们将长剑叼在口中,腰间的大弓羽箭便翻腕扣在手中。
便在陷阵营变阵扇形时候,东胡人便觉不妙,等他们再看清陷阵营将士受伤挽起弓箭时候,俱各惊魂,当下便有人疾呼射箭,哗啦啦弯刀坠地响动声起,东胡人弃了紧身厮杀的武器,将草原民族最拿手的骑射技术亮了出来。
咻咻——
两厢对射,却东胡人这会儿用的羽箭,远不能跟大秦锋利而强劲的三棱箭相比,射程上有差距,在准确度方面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有人说过,大秦时期的胡人,善于飞射走马,但由于技术的差距,他们的准确度很高,但却用铜铸造的箭头,三百步不能达到,便是百步左右射中敌人,只要敌人穿皮甲在身上,便不能对敌人形成杀伤。
几乎等于立定下来的东胡人,准头是很足的,但他们的粗粗做成的大弓不能与大秦按照一定标准又全国巧手匠人集合起来细心雕琢的大弓相比,两军相距一百五十步左右对射开,但闻空中箭支划破空气的声音响个不停,却北面陷阵营锐士,几乎一箭便是一个敌人,但东胡人的箭支,却怎么也不能射到陷阵营锐士的身上。
“技术决定力量,力量决定战争!”李寇看着等于单方面练习射箭技术的战场,自己却不会去动手只站在旁边观看,心下却涌上这么一句话来。
“快走!”负责掩护断后的东胡小头领,背后仅仅顶着的力量一下消失不见,却他仿佛卸下了担子一般大为松气,顾不得管地上横七竖八又丢下上百的族人尸体,他一扭头,便见与自己背靠背的骑兵已经去的远了,当下叫一声,率先便进山谷去了。
“追!”李寇一指山口,小红马沉默奔腾,陷阵营又由扇形变回一字长蛇,蜿蜒追着最后一个进入山谷的东胡人,看似紧追不舍却实乃随时准备回头的样子,眼看已经将东胡骑兵最后一人赶入山中有两里地。
“命令后面的兄弟,马上扭头出山,快!”李寇已经能听见山峰上李弓焦急地低呼声,催马提速便叫道。
一字长蛇阵就有这个好处,转头时候快速无比,不用你去调转马头,只要能有两三人宽的一个地方,战马只要还没有快速狂奔起来,转弯是很容易的事情。
果然,便如长蛇转身,陷阵营七百多人,眨眼间便转了一个方向从来路上退出,李寇最后一个便狂奔便回头时候,头顶轰隆地动山摇的响动劈头盖脸直罩了下来。
东胡人心急如焚向前急赶,眼看李寇等人落下一里之地时候,那最后的小头领明显大松一口气,却在陷阵营扭头狂奔而出的时候,他大惑不解调转马头来要看这些疯子做什么。
“不好!”一看不要紧,直将这小头领骇地亡魂丧胆失声嘶吼。
这时候,正是李寇催马狂奔而出远离山口有三四十步的时候,海啸拍击巨石般声音,从东西两座山头滚滚直下,但听千钧石块木头在山上滚动跳动的轰隆声,以及一路撞倒也随之滚落下的树木数块,声势委实惊人。
轰——
最后一声大响,滚滚如江海中泥沙般的木石,在落地的一刹那,泥水飞溅将陷阵营骇然回头来看的眼界都堵上了。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宁静,飞溅的泥水落地,水雾散尽,陷阵营将士霍然发现,原来那狭窄的山口通道早已消失不见,面前矗立的,是高达数丈用木石作坯外面飞溅泥水与木石一路滚落带下来的树枝草皮做皮的一堵墙。
“东胡人想要从这里出来,除非有通天之能!”英布看看将大地震得颤巍巍尚在抖动的这堵墙,一声叹将众人从惊骇中唤回神来。
山谷中半晌没有声音,想来是东胡人给吓傻了,而山头上的大秦锐士给这一幕看傻了。
“娘的,快倒油放火啊!“李寇心急直道此时不放火更待何时,眼看山头上也没有动静,急忙便大喝道。
“放火,放火,放火!“陷阵营将士一起大呼,山头上这才响起李弓的声音,“放火,快把桐油扔下去!”
嗵——嗵——
噗——噗——
满山遍野油罐子如雨般降落在东胡人头上的情景,李寇他们是看不见的,只听罐子破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东胡人的叫喊声,战马的嘶鸣声,足以令人们想起里面是怎样一副情景。
“走罢,去南面等着,说不定,这一万多人马,一个也走不出来。”李寇忽然有些头皮发麻,大水过后的惨景,可以想象的来,大火之后呢?
人间地狱!
真正的人间地狱!
历史上的火攻,在先秦时候有没有用过,李寇不知道,三国时候的大火,不知烧掉了多少英雄豪杰,却他是明白的。赤壁一场火,曹孟德百万大军瞬间化作灰烬;博望坡一把火,诸葛先生烧出了千百年的威名。这一次呢?
李寇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大火之后的战场,这也只是他一生当中看到过最微不足道的一场火战。
胜了,大胜!
八百陷阵营锐士,阵亡十八人,受伤三百多,加上李弓的五千人马,五千八百大秦锐士,一夜之间将东胡两万人马吃了一个精光,一块骨头也没有留下——除了那个在山头上给捆起来观战的果图被大火和族人的惨状吓昏,无一人逃脱平野活着回去。
三千金桐油,将小山谷山道几乎铺了一层,一把火下去,冲天大火便燃烧起来,人们小看了桐油大规模燃烧的威力,小看了火战的惨烈状况。
李寇带着陷阵营从南面寻找到入口时候,天已蒙蒙亮,乌云阴霾,便似要将山头都笼罩了。
大火到天明时候还没有停息,三面山头上,站满了木头一样的秦军,战场,是杀敌人的好地方,也是最将自己也恶心至死的地方。
腥臭的皮肉烧焦味道,不时有没有烧死的战马痛苦嘶鸣,山道上给大火燃烧起来不能来得及奔逃出十步便痛苦死去的东胡人黑乎乎残骸填满了,有几个抱在一起能看清楚是骨头的东胡人尸体上,横斜插着明晃晃的弯刀,那是东胡骑兵受不了大火和恐惧,互相回到残杀的结果。
陷阵营,乃是百战老兵组成的精锐,从南面扑进来兴冲冲要杀敌的他们,在刚面对这人间地狱的模样时候,有人受不了那气息,受不了这活生生的惨景直从马上掉落下去,更不要说平野城的五千锐士了,直接昏迷过去的,大有人在。
李弓的脸上也不舒服,便似用锅底给贴过一般的他,在看到李寇的时候,眼中的惊惧与微微颤抖的身子,直将他拉开与李寇不敢走进三步之内。
“这样的绝户之计,也只有他才能想出来,也只有他才敢用!我当时是不了解啊,若早先能知道一把火便能烧出一个火山来,说什么也不会作山头上发号施令的那个人,我跟他交换去引诱东胡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弓这样对白发苍苍的老亲家说,他那时还记得坐在自己对面的那老东西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
翻身上马,李寇在云彩中透出的阳光照耀下,游目打量战场,微微一声叹息,从他心底下生出来。
“将军,咱们赶路罢!“彭越悄悄过来,低声提醒道。
李寇转头看去,已经给推dao木石清理开的山口外,陷阵大旗高高飘扬,锐士们肃容凝立,无声的目光,便似召唤他回去的号角声。
心下一暖,李寇霍然吐气:“敌人惨烈死去,总比自己人惨烈死去好!担当生前事,身后,又何惧世人评!”
“陷阵营,出发!”袍泽战死,敌人惨亡的郁结之气,在锐士们理解的目光中一扫而空,背向山谷,李寇脸上缓缓绽起笑容,大喝一声,陷阵如雷,马蹄翻飞间,在灰蒙蒙的地平线上失去了影踪。
从此,这个无名的燕山小山谷,名叫万人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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